后唐明宗下诏赐葬。据《旧五代史》卷一百三十三《世袭列传第二》:
(钱)镠以长兴三年三月二十八日薨,年八十一。制曰:“故天下兵马都元帅、尚父、吴越国王钱镠,累朝元老,当代勋贤,位已极于人臣,名素高于简册,赠典既无其官爵,易名宜示其优崇,宜令所司定谥,以王礼葬,仍赐神道碑。”谥曰武肃。
钱镠去世后并没有立刻下葬,而是首先殡于衣锦军公署。关于这一点,历来有各种说法,这里需要稍微了解一下古制。案《礼记》:“殷人殡于两楹之间”、“周人殡于两阶之上。”“葬”通藏,《礼记》:“国子高曰:葬也者,藏也。藏也者,欲人之弗得见也。是故,衣足以饰身,棺周于衣,椁周于棺,土周于椁。”直到两年后(应顺元年春正月),后唐诏命送达,敕葬于安国县衣锦乡茅山之原,墓前立后唐工部侍郎杨凝式撰写的《大唐故天下兵马都元帅尚父吴越国王谥武肃神道碑铭(并序)》,全文洋洋洒洒近六千言,通篇用骈,就连碑前之序亦不例外。杨凝式似乎对钱氏一族情有独钟,据信还曾为钱元瓘作《吴越文穆王钱元瓘碑铭》四千余言,不过其时杨凝式又任职后晋,且早于钱元瓘去世之前两年已经从后晋礼部尚书任上致仕,闲居于伊洛。虽后晋出帝开运年间(公元944-946)宰相桑维翰为照顾他的生计而特意奏请出帝任命其为太子少保,但未必仍有心力为钱元瓘作碑铭,而史载杨凝式狂放不羁,对人多有冒犯,有“杨风(疯)子”之名。究竟是否属实,已无从探究,姑且存疑便罢。
钱镠停柩长达两年的原因,应从从礼制和史实两大方面来看,凡关涉三种因素:
其一,帝王丧葬的礼制习惯。古有“五礼”,而“丧礼”为其一,“丧礼”要求君王死后必须有一个停柩的过程,“殓后停柩,俟其生也”,目的是确认是否真的死去了。《礼记·王制》中就有明确规定,称“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诸侯五日而殡,五月而葬。”这里的“殡”指的就是停柩不葬,“七月而葬”则是指天子去世后需要停灵满七个月方可安葬。如《旧唐书·高宗纪》中称,高宗皇帝于永淳二年(公元683年)十二月驾崩,遗诏令太子即位于灵前,七日而殡。在文明元年(公元684年)的八月,高宗皇帝方才葬于乾陵,其间停灵将近八个月之久。
其二,等待后唐主的诏命。钱镠历来奉中原王朝为上的逻辑,在其身后必然得以延续,而此时后唐业已发生内乱,明宗也于钱镠去世之后第二年故去,所以钱镠所等到的诏名应该出自闵帝或末帝,无论出自哪位,后唐总是出于风雨飘摇之中了。而杨凝式任后唐工部侍郎的时间为长兴三年十一月,两年后转任礼部和户部,倘若由其撰写的碑铭完成于工部侍郎任上,则钱镠去世的消息后唐明帝应该是知道的,那么碑铭的撰写应是出自明帝的授意。至于送达时间滞后两年,则无疑与后唐的局势密切相关。
其三,钱镠墓并非吴越国独立营造。基于同样的原因,造墓须中原王朝派人主持,这既是逝者的荣耀,也是逝者的信仰。中原王朝派将作监前来建造钱镠墓,考虑到钱镠的身份,其造墓工程自不同于黎民百姓那般轻而易举,不但需要堪舆方面的条件,还需要营造材质与规格等方面的相匹配,而且工程浩大,因此费时两年亦属正常。
钱镠墓占地6.8公顷,坐北朝南,墓表及墓前尚遗存封土、神道等。封土堆呈圆形,高9米,直径50米,上覆古林。神道长300米,宽80-100米。神道两侧现存华表、石马、石翁仲等残件。墓前尚存清道光年间石碑一通,阴刻“唐故天下兵马都元帅尚父守尚书令兼中书令吴越国王谥武肃钱王之墓”。墓道东侧为清代钱王太庙建筑。观其形势,钱王墓背靠太庙山,坐北朝南,左右两山呈龙虎掩抱之势,以城南的石镜山为案山,再向南与功臣山遥遥相望。其上封土平面略呈圆形。关于案山,唐杨筠松《撼龙经》有云:“客山千里来作朝,朝在面前为近案。如有朝迎情性真,将相公侯立可断。”
据钱文选《临安太庙山钱王祠墓基记》可知民国时钱镠墓之状况:
临安太庙山,亦名安国山,为县治主山。自天目中支逶迤七十里,至九仙、玲珑、葛仙诸山,下平地十余里。隐隐隆隆,至此起顶,有屹然独尊之象。左右两山环抱,中为武肃王墓,碑勒“唐故天下兵马都元帅尚父守尚书令兼中书令吴越国王谥武肃钱王之墓”三十字。县治居山之右,王祠居山之左,祠址即接陵地。
查县志陵庙基地。原有二顷四十五亩二角五十步。前次清理,只有九十七亩七分三厘一毫,但未立案。迨文选综核两浙盐务,即请沈省长饬由县覆丈。经丈得陵庙亩分相符,由县发给升粮户折执管,交继孚宗台保存,并嘱继孚总台绘图注明弓尺亩分,以便后人查考,用垂久远。
又据钱德宏《钱武肃王墓域考》:
今墓在县志东五十步,以安国山为金星,分三脉,中脉为王墓。……今墓山之上,平冈绵亘。……今之县治自洪武初始移,地名东市,盖在宋;台西墅之东也,其地平旷,乃始建治。乾隆乙丑冬,邑侯滇南李公元莅任。公余见二堂左角时有异乌翔集,且循历巷道,觉空洞有声。因就空穴处,令一人持炬从之,深入丈许,空屋宽敞。行数十步,砖甃完固,见有券砖。及传知此为武肃王葬所。既出遂满盖净土,就堂改祠,以祀钱氏五王,听邑人奉香火。并立石表之目钱王墓,自为文勒石纪之。……后邑侯绛州赵公民洽谓神人不并治,墓可存疑,而堂不可为祠,因移祠于旧墓前,垂成调去。岭南严公天召继之,三十一年工竣。立石祠中,祠前为戏台,即正德所建外门三楹之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