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蛛网在穿堂风中轻轻晃动,沈砚辞将苏文渊的手记贴身藏好,指尖仍能感受到纸页的粗糙质感。手记中不仅记录着影阁的核心成员名录,还详细描述了“引火毒”的完整配方——除了荧惑石与七种剧毒草药,还需加入一味“同心草”,而这种草药唯有城西乱葬岗的阴湿之地能生长。更关键的是,手记末尾标注了一个名字:林三郎,影阁玄堂的底层制毒师,其家人十年前因无意中窥见尚书府灭门现场,被影阁灭口。
“林三郎……”沈砚辞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眸色锐利如刀。谢渊嫁祸他的同时,绝不会想到苏文渊早已留下后手,而这个林三郎,大概率就是连环烬骨案的真凶。
他刚起身准备动身,破庙外便传来铁器摩擦的声响,伴随着低沉的喝问:“沈砚辞,出来受死!”七八名身着黑衣、面罩遮脸的杀手已然包围了破庙,手中长刀泛着冷光,正是影阁天字堂的暗杀风格。
沈砚辞冷笑一声,反手抽出腰间软剑,玄色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谢渊倒是心急,生怕我活着查到真相。”
为首的杀手不语,挥刀便朝沈砚辞砍来,刀锋带着凌厉的劲风。沈砚辞侧身避开,软剑如灵蛇般刺出,精准击中杀手的手腕,长刀应声落地。他虽擅长尸检与推理,却也自幼习得防身武艺,尤其是在青冥司任职多年,实战经验早已炉火纯青。
庙内空间狭窄,杀手们难以展开阵型,沈砚辞凭借灵活的身法穿梭其间,软剑每一次出鞘都带着破空之声。一名杀手从背后偷袭,他猛地转身,手肘击中对方胸口,同时剑刃划破其咽喉,鲜血溅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激战半个时辰,七八名杀手尽数倒地,唯有一人被他生擒活捉。
“说,林三郎在哪里?”沈砚辞将剑刃抵在杀手脖颈处,语气冰冷。
杀手浑身颤抖,却咬牙不语。沈砚辞眼中寒光一闪,剑锋微微用力,划破一层皮肉:“影阁玄堂制毒师林三郎,奉谢渊之命炼制引火毒,接连杀害赵忠、周勇等人,最后嫁祸于我。你若不说,我便废了你全身武功,扔去乱葬岗喂野狗。”
提及“乱葬岗”,杀手眼中闪过一丝惧色,终于松口:“林……林三郎藏在城西乱葬岗的废弃义庄里,他负责炼制毒药,谢大人承诺他,事成之后为他家人报仇。”
沈砚辞心中了然,谢渊果然是利用林三郎的复仇之心,让他充当杀人工具,事成之后再杀人灭口。他一掌劈晕杀手,将其藏在破庙柴房,随即连夜赶往城西乱葬岗。
乱葬岗阴风阵阵,腐臭味弥漫在空气中,月光透过枯枝洒下,拉出长长的鬼影。废弃义庄破败不堪,门窗早已腐朽,隐约能看到里面透出微弱的火光。沈砚辞悄然潜入,趴在屋顶,透过破洞往下望去,只见一名身着青衫的男子正坐在桌前,专注地研磨草药,桌上摆满了各种瓷瓶与工具,其中一个黑色陶罐上,刻着“引火毒”三字。
此人正是林三郎,身形瘦高,面容憔悴,眼中布满血丝,透着一股偏执的疯狂。他研磨完草药,取出一小块荧惑石碎片,小心翼翼地加入药粉中,口中喃喃自语:“爹,娘,姐姐,我马上就能为你们报仇了,所有参与当年那件事的人,都得死!”
沈砚辞心中一动,看来林三郎的家人确实死于影阁之手,而他对此深信不疑,却不知自己只是谢渊的棋子。他正欲跳下屋顶捉拿林三郎,却听到义庄外传来脚步声,两名黑衣人手提食盒走来,正是影阁的人。
“林先生,谢大人让我们送来补给,另外传话给你,苏文渊已死,沈砚辞被嫁祸,接下来无需再动手,静待时机即可。”其中一人说道。
林三郎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无需再动手?那些当年的帮凶还没杀完,尤其是户部主事王承业,他当年也参与了抓捕我家人!”
“王承业也已遇害,是谢大人亲自安排的。”另一人语气平淡,“林先生只需安心炼制毒药,其他的事不必多问。”
沈砚辞伏在屋顶,心中冷笑。王承业分明是林三郎所杀,谢渊却故意揽下功劳,无非是想稳住他。而林三郎此刻还被蒙在鼓里,真是可悲可叹。
待两名黑衣人离去,沈砚辞纵身跃下,软剑直指林三郎:“林三郎,束手就擒吧。”
林三郎大惊失色,连忙抓起桌上的毒药瓶:“你是谁?怎么找到这里的?”
“青冥司沈砚辞。”沈砚辞步步紧逼,“赵忠、周勇、李嬷嬷、王承业、苏文渊,都是你杀的吧?用的正是你炼制的引火毒。”
提及这些名字,林三郎眼中泛起红光,疯狂大笑起来:“是又如何?他们都该死!十年前,他们助纣为虐,帮影阁杀害我家人,如今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以为你是在报仇?”沈砚辞语气冰冷,“你只是谢渊的棋子!你家人的死,看似是影阁所为,实则是谢渊一手策划,他利用你的复仇之心,让你替他清理当年的知情人,事成之后,他定会杀你灭口!”
“胡说!”林三郎嘶吼着,将一瓶毒药朝沈砚辞掷去,“谢大人答应过我,会帮我报仇,还会让我加入影阁,成为核心成员!”
沈砚辞侧身避开毒药瓶,剑刃一挑,将林三郎手中的其他瓷瓶尽数打落:“谢渊若真心帮你,为何要嫁祸于我?为何要隐瞒王承业是你所杀的真相?他不过是怕你知道太多,日后难以控制!”他取出苏文渊的手记,“这是苏文渊大人留下的手记,上面详细记录了影阁的罪行,包括你家人的死因,你自己看!”
林三郎迟疑地接过手记,颤抖着翻开,当看到家人遇害的真相时,他瞳孔骤缩,脸色瞬间惨白。手记中明确记载,林三郎的家人并非因窥见灭门现场被杀,而是因为无意中发现了谢渊贪污军饷的账目,被影阁灭口,而嫁祸给“窥见秘密”,只是为了激起他的复仇之心,让他为谢渊所用。
“不……不可能……”林三郎瘫坐在地,手中的手记滑落,“谢渊骗我?他一直在骗我?”
“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沈砚辞收起软剑,“谢渊利用你杀人,如今真相即将败露,他定会派人来杀你。你若想为家人报仇,就随我回去,指证谢渊的罪行,这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林三郎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站起身,抓起桌上的一把匕首:“我要杀了谢渊!我要为家人报仇!”
就在此时,义庄外突然燃起大火,火光冲天,伴随着杀手的呐喊声:“林三郎勾结沈砚辞,背叛影阁,谢大人有令,格杀勿论!”
沈砚辞脸色一变,谢渊果然早有准备,无论林三郎是否听话,都要将他灭口。“快走!”他拉着林三郎,从义庄后门冲出。
外面已是一片火海,数十名影阁杀手手持长刀,形成包围圈,为首的正是影阁天字堂的堂主,蒙面遮脸,眼神阴鸷。“沈砚辞,林三郎,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沈砚辞将林三郎护在身后,软剑再次出鞘:“想要杀我们,先过我这一关!”
一场恶战在所难免。沈砚辞凭借高超的武艺与灵活的身法,与杀手们周旋,林三郎虽不懂武功,却熟悉各种毒药,他将桌上残留的毒粉撒向杀手,不少人中毒倒地,惨叫不止。
激战中,天字堂堂主突然发难,长刀直刺沈砚辞心口,速度快如闪电。沈砚辞躲闪不及,只能侧身避开要害,肩膀被长刀划开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玄色官袍。
“沈少卿!”林三郎惊呼,将一瓶烈性毒药掷向堂主,毒药瓶碎裂,毒雾弥漫,堂主连忙后退,避开毒雾。
沈砚辞趁机反击,软剑刺中堂主的手臂,堂主吃痛,长刀落地。“撤!”他怒吼一声,带着剩余的杀手狼狈逃窜。
大火越来越旺,义庄即将坍塌。沈砚辞拉住林三郎,踉跄着冲出火海,一路狂奔,直到远离乱葬岗,才停下脚步。
沈砚辞靠在树干上,伤口流血不止,脸色苍白。林三郎看着他的伤口,眼中满是愧疚:“沈少卿,多谢你救了我,若不是你,我恐怕早已死在谢渊手中。”
“无需多言。”沈砚辞喘息着,“你现在是唯一能指证谢渊的人,必须活下去。”
与此同时,汴安城内,苏清晏拿着那枚刻有“影”字的玉片,在听风楼见到了柳如是。柳如是看到玉片,脸色微变:“这是影阁玄堂的身份令牌,持有此令牌者,是玄堂的核心成员。”
“核心成员?”苏清晏心头一震,“我父亲竟然是影阁玄堂的核心成员?”
“当年你父亲确实加入了影阁玄堂,负责改良毒药。”柳如是点头,“但他并非真心投靠谢渊,而是为了收集罪证。这枚令牌,是他当年潜伏的凭证,也是打开玄堂密室的钥匙。”她顿了顿,“密室中藏着影阁的毒药配方与暗杀名单,或许能找到你父亲留下的更多线索。”
“玄堂密室在哪里?”苏清晏急切地问道。
“就在城西听风楼的地下室。”柳如是领着苏清晏来到听风楼后院,推开一口枯井的井盖,“密室入口就在井底,你父亲当年与我母亲是好友,曾托付我,若有一日他遭遇不测,便将此事告知你。”
苏清晏深吸一口气,顺着井壁的梯子爬下去。井底是一条狭窄的通道,尽头是一扇石门,她将玉片嵌入石门的凹槽,石门缓缓开启。密室不大,里面摆满了书架与药柜,书架上存放着影阁的各种卷宗,药柜里则摆满了各种毒药。
苏清晏在书架上翻找,终于在一个隐秘的角落发现了一本账本,上面详细记录了影阁的资金往来与暗杀计划,其中就包括十年前尚书府灭门案的详细过程,以及谢渊与藩王勾结的证据。账本的最后一页,是父亲的字迹:“清晏吾女,爹对不起你,当年为了保护你与母亲,不得不加入影阁,如今罪证已齐,只待沈砚辞找到密函,便可将谢渊绳之以法。爹若遇害,定是谢渊所为,你要相信沈砚辞,他是唯一能为我们报仇的人。”
泪水模糊了苏清晏的双眼,她终于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他隐忍十年,背负骂名,只为收集谢渊的罪证,如今心愿达成,却惨遭灭口。而她,还曾怀疑过沈砚辞,甚至与他决裂,心中充满了愧疚。
“父亲,女儿一定会完成你的心愿,为你报仇。”苏清晏收起账本,转身冲出密室,她要去找沈砚辞,向他道歉,与他联手,彻底揭露谢渊的阴谋。
此时,沈砚辞与林三郎躲在城郊的一处山洞中,他的伤口已经简单包扎,但流血仍未止住。林三郎看着他,开口道:“沈少卿,我知道谢渊的一个秘密据点,里面藏着他与藩王勾结的书信,或许能作为证据。”
“在哪里?”沈砚辞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在城东的废弃粮仓。”林三郎回忆道,“当年我炼制引火毒所需的荧惑石,都是从那里领取的,我曾无意中看到谢渊与藩王的使者在那里密谈。”
沈砚辞挣扎着站起身:“好,我们现在就去。”
两人刚走出山洞,便看到远处有一队人马朝这边赶来,为首的正是苏清晏。她看到沈砚辞肩上的伤口,脸色一变,快步上前:“沈少卿,你受伤了!”
沈砚辞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知道了真相,父亲的账本,柳如是的告知,我都知道了。”苏清晏眼中满是愧疚,“对不起,沈少卿,我不该怀疑你,更不该与你决裂。”
沈砚辞心中一暖,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许:“过去的事,不必再提。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将林三郎介绍给苏清晏,“这位是林三郎,影阁玄堂的制毒师,也是连环烬骨案的真凶,但他是被谢渊利用的,如今愿意指证谢渊。”
苏清晏看向林三郎,眼中没有恨意,只有理解:“谢谢你愿意站出来,我父亲的仇,也是你的仇。”
林三郎愧疚地低下头:“苏姑娘,对不起,我不该杀你父亲。但我也是被谢渊欺骗,如今我一定会尽力弥补。”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沈砚辞打断他们,“林三郎知道谢渊的秘密据点,藏有他与藩王勾结的书信,我们现在就去取,拿到证据后,立刻返回青冥司,揭穿谢渊的阴谋。”
苏清晏点了点头,从药箱中取出上好的金疮药,为沈砚辞重新包扎伤口:“你的伤需要尽快处理,我们路上小心。”
三人即刻动身,朝城东废弃粮仓赶去。此时天色已亮,距离谢渊给的三日之期,只剩下最后一天。汴安城的局势愈发紧张,谢渊已经掌控了青冥司的大部分权力,四处搜捕沈砚辞,而他们手中的证据,将是扳倒谢渊的关键。
废弃粮仓早已破败不堪,大门紧锁,周围荒无人烟。沈砚辞三人翻墙而入,粮仓内弥漫着霉味与灰尘,黑暗中隐约能看到堆放的粮食麻袋。林三郎领着他们来到粮仓深处的一间密室,推开房门,里面果然存放着许多木箱。
“书信就在最里面的木箱里。”林三郎说道。
沈砚辞刚要上前打开木箱,却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伴随着谢渊的声音:“沈砚辞,没想到你真的能找到这里,看来林三郎果然背叛了我。”
谢渊领着数十名杀手,缓缓走进密室,脸上带着得意的冷笑:“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沈砚辞将苏清晏与林三郎护在身后,软剑再次出鞘:“谢渊,你的阴谋已经败露,束手就擒吧!”
“败露?”谢渊大笑起来,“只要杀了你们,销毁证据,谁还知道我的阴谋?沈砚辞,你以为凭你们三人,就能对抗我?真是天真!”
杀手们一拥而上,密室中顿时展开一场激战。沈砚辞虽身受重伤,却依旧勇猛,软剑挥舞间,杀手纷纷倒地。苏清晏手持匕首,与一名杀手缠斗,她虽不懂武功,却凭借灵活的身法与对毒药的了解,屡屡化险为夷。林三郎则将密室中的毒药撒向杀手,为沈砚辞与苏清晏提供支援。
激战中,谢渊突然抽出腰间的长剑,直刺林三郎:“叛徒,受死!”
林三郎大惊失色,来不及躲闪,沈砚辞猛地扑过去,替他挡下了这一剑,长剑深深刺入他的胸口,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沈少卿!”苏清晏惊呼,眼中满是泪水。
沈砚辞咳出一口鲜血,却依旧握紧软剑,反手刺向谢渊,谢渊躲闪不及,手臂被划开一道深深的伤口。“你……”谢渊又惊又怒,没想到沈砚辞身受重伤,还能反击。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伴随着萧珩的声音:“谢渊,你涉嫌谋反,残害忠良,陛下有旨,即刻将你捉拿归案!”
谢渊脸色一变,他没想到萧珩会突然带兵赶来。原来,萧珩在沈砚辞离开后,一直暗中调查谢渊的罪行,收到沈砚辞的密信后,立刻率领青冥司精锐赶来支援。
杀手们见大势已去,纷纷逃窜,谢渊想要趁机溜走,却被沈砚辞死死缠住。“谢渊,你的死期到了!”沈砚辞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软剑刺入谢渊的腹部。
谢渊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气息奄奄。萧珩率领兵丁冲进密室,将谢渊制服。
苏清晏扶住摇摇欲坠的沈砚辞,泪水滑落:“沈少卿,你坚持住,我这就为你疗伤。”
沈砚辞看着她,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证据……拿到了吗?”
“拿到了。”苏清晏点头,举起手中的木箱,“里面都是谢渊与藩王勾结的书信,足以定他的罪。”
沈砚辞放心地闭上双眼,晕了过去。苏清晏连忙为他疗伤,心中暗暗祈祷,一定要让他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