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骁拉着苏漾冲出东侧通道，天台门在他身后“砰”地关上。
他反手拧紧门锁，动作干脆利落。
风从高楼缝隙里灌进来，吹得她裙摆翻飞，发丝糊在脸上。
她没甩开，也没说话，只是低头摸出平板，手指划开屏幕。
画面上是客户刚退回的设计稿。
批注一条接一条，全是红字：“缺乏灵魂”“没有品牌调性”“不适合高端市场”。
她盯着那句“你已经江郎才尽了”，指尖停在删除键上，却迟迟没点下去。
陆承骁站在天台边缘，目光还锁着楼下控制室的方向。
他的背影绷得很紧，像一张拉满的弓，几秒后，他转身走过来，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屏幕。
“又是这种人？”他声音低。
她没抬头，“这是我接的单，不是你的事。”
他冷笑一声，伸手就把平板合上，直接按了关机。
“他们不配看你的东西。”
她猛地抬头，“你凭什么替我决定？”
他不答，从她包里抽出一叠打印稿——那是她熬了三个通宵改完的终版方案，每一页都贴了修改标签。
下一秒，他双手一扯。
纸张裂开的声音很清脆。
再一撕，碎片散落，被风卷着往楼边飘去，有几张卡在通风口铁网里，哗啦作响。
她整个人僵住。
“你疯了？这是我明天要交的稿！”
“重画。”他走近一步，一手扣住她后颈，迫使她仰头看他，“画不好，就把我画进你梦里。”
她呼吸一滞。
这不是请求，是命令。
可她突然笑了，笑得有点狠。
她弯腰，在散落的纸堆里摸到一支绘图铅笔，直起身时，笔尖已经抵在他敞开的衬衫领口下，正对锁骨位置。
用力一戳。
他没躲。
“好啊。”她声音轻，“那我画个吃人的恶魔？”
他瞳孔缩了一下。
然后，嘴角慢慢扬起。
他低头，一口咬住她手中的铅笔尾端。
牙齿和木杆摩擦，发出轻微的“咯”声。
他含着铅笔，眼睛盯着她，喉结滚动。
吐出铅笔后，他说：“恶魔现在要吃你。”
她心跳漏了一拍。
可她没退。
反而把笔尖又往里压了半分，“那你先告诉我，恶魔怕不怕疼？”
他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让她指节发白，但没推开她，他的呼吸落在她耳侧，烫得吓人。
“怕。”他说，“但更怕你画别人。”
远处传来警笛声。
由远及近，红蓝灯光扫过大厦玻璃幕墙，一闪而过。
消防车。
朝这栋楼来了。
她侧头去看。
他却一把将她拉回来，脸贴得极近，“别管它。”
他的拇指擦过她下巴，指腹有茧，磨得她皮肤发麻。
“现在你是我的。”
风更大了。
吹得她长发乱飞，也吹起他西装下摆。
他站得稳如磐石，把她圈在身前，像挡风的墙。
她看着他眉骨那道疤，忽然说：“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带我上来，不是为了躲人，是为了毁我东西。”
他不否认。
“我不让你一个人扛。”
“可你不是帮我，是替我做主。”
“一样。”
“不一样。”她挣了一下，没挣开，“我要的是尊重，不是施舍。”
他盯着她看了三秒，忽然松开手。
她以为他让步了。
但他只是脱下西装外套，扔在地上，然后解开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露出左锁骨下的五角星痕迹。
深色的，像烙上去的。
她认得这个图案。
《极光序曲》里的主图腾。
她三年前画的。
“你走后第三个月，我让人把这幅画买了。”他声音沉，“然后刻在身上。”
她喉咙发紧。
“为什么？”
“因为你说过，这是你最后一件真东西。”
她愣住。
这句话，她只在冰岛那晚醉酒时提过一次。
他居然记得。
她想抽身，却被他再次拽住。
“你接的每一个单，我都看过。”他说，“你改的每一版，我都存着。你被退稿十一次，我拆掉三个合作方的局。你不信人性，但我信你。”
她眼眶有点热。
但她不想软。
“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告诉我？撕了我的稿？”
“对。”
“你真是疯子。”
“嗯。”他点头，“但我是你遇到的第一个不怕你冷脸的人。”
警笛声更近了。
楼下传来喊话声，隐约能听清“排查线路”“疑似短路”。
有人开始疏散。
脚步声在楼梯间响起，一层层往上。
她想往后退，他却不让。
“让他们上来。”他说，“我就站在这，谁也别想把你带走。”
她看着他。
他眼神没闪，也没压低声音。
“你要走，现在就可以走。但走出这扇门之前，我想听你说一句，你是不是也在等我出现？”
她没动。
风把她的黑发吹到他脸上，他抬手，一根根缠上手指。
“你说过，画画是你最后一件真东西。”他声音低下来，“现在我想做你第一件不敢碰的东西。”
她呼吸一颤。
“你算什么第一件？”
“是那个明知你会逃，还敢让你靠在我肩上的人。”
她终于开口：“你根本不懂创作。”
“我不懂。”他承认，“但我懂你什么时候在硬撑。”
“你怎么懂？”
“因为你每次改稿到凌晨，都会在速写本角落画同一个符号——一根断掉的红绳。你不知道，但我见过七次。”
她猛地抬头。
那个符号，她从没给别人看过。
他连这个都知道。
她想骂他变态，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一句：“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画你，是因为你太难搞？”
他笑了。
这次是真笑。
“那就画。”他说，“画我怎么难搞，画我怎么霸道，画我怎么把你从所有人手里抢过来。”
他低头，额头抵住她额，“然后挂在你工作室最显眼的位置。”
她没推开。
脚步声已经到了楼下第七层。
电梯“叮”了一声。
她忽然抓起地上另一支铅笔，快速在纸上画了几笔，撕下来塞进他衬衫口袋。
“给你。”她说，“这是你的肖像。”
他拿出来看。
纸上是个男人侧脸，线条凌厉，眼底一片黑，像藏着刀。
下面写着一行小字：**吃人的恶魔，收费八千万。**
他盯着那行字，低笑出声。
“标价不错。”他把纸折好，放进口袋，“下次涨价。”
她想抢回来，却被他一把抱起，后背抵上通风口外壁。
冰冷的铁皮贴着她脊背，他的体温却滚烫。
“现在。”他一只手撑在她耳边，另一只手捏起她下巴，“你是继续画我，还是让我亲你？”
她没回答。
远处警笛声刺耳，红蓝光打在两人脸上，一明一暗。
他低头，鼻尖蹭过她唇角。
“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