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上一集，我们看看系年对于城濮之战后，晋文公称霸的描述：
遂朝周襄王于衡雍，献楚俘馘，盟诸侯于践土。
遂，这个字在文言文中多是：于是的意思，这里也是一样。
这段话的大意是：于是晋文公在郑国衡雍这个地方朝见周襄王，并用俘获的楚国联军俘虏耳朵焚烧祭祀，
各路诸侯在郑国衡澭附近的践土一起盟誓，拥护周天子朝廷。 传统史学里这一段讲的更为详细。这很正常，因为传统史学是以中原为中心原则的，又加上
春秋五霸中晋文公最广受好评，自然是需要大讲特讲的。而系年是楚国史官写的，自然没有
传统史学讲的详细。
在传统史学里，晋文公率领联军击败楚国后，就在郑国的衡雍大造行宫。刚打了胜仗就造行
宫，是晋文公准备自己享受吗？
当然不是，一，这不符合晋文公的性格，二，是既然是行宫，那当然是给天子住的。晋文公
为何要这样做，因为他要称霸，要称霸就得会盟，要会盟就得像 20 多年前的齐桓公葵丘会
盟一样，要得天子承认。天子承认的最高形态，就是天子亲自出席。
天子出席，自然就要建行宫了。
可是自古以来，只有上级宣调下级，天子宣召诸侯，哪有诸侯召天子前来的道理。虽然周天
子这时候权威不如前，但是春秋时期，天子诸侯君臣名分还在。
因此，按照一般逻辑，晋文公会盟诸侯不一定能请动周襄王参加。但是此时的晋文公既然能
先建行宫，自然他有理由，相信自己一定能请动周襄王。
为何晋文公如此自信，除了他击败楚国，为了周朝立了不世之功外，最重要的是，三年前，
晋国的势力跨越了太行山脉深入了周王畿附近。
三年前，周襄王的弟弟王子带给周襄王带了绿帽子。也就是王子带和周襄王王后，也就是京
师附近的戎狄部落公主隗后私通上了。
说来也搞笑，这原本是周襄王为了对抗弟弟王子带势力，而和京师附近的戎人部落联姻，娶
的戎君女儿引的外援，没想到却被弟弟王子带摘了桃子。
这事普通人都受不了，何况堂堂周天子。于是兄弟二人爆发了战争。你想京师附近戎人站队
在了王子带一边，周襄王能落得好吗?战败的周襄王，只能向诸侯求助。刚当国君的晋文公
嗅觉灵敏，为了扩大自己在国际的影响力，率先出兵，灭了王子带和隗后。
晋文公帮助周襄王复位，周襄王按照惯宴请晋文公。在宴会上，周襄王一时高兴，为了感谢
这位叔父，竟然违背周礼，允许晋文公向自己敬酒。
这里说一下，因为周天子是姬姓大宗，几代后，几乎每位周天子的辈分都比同姓诸侯低。加
上周人同姓不婚，历代周天子的王后，都娶的是像齐国等异姓诸侯国的公主。
因此在读先秦著作时，你会发现周天子称同姓诸侯国君为叔父，称呼异姓诸侯国君为舅父。
按照周礼，诸侯是不能向天子敬酒的。这次敬酒算是天子给他这位叔父的殊礼了。可能是晋
文公也喝得有点上头，看到大侄子周襄王这么高看自己这位叔父，竟然请求自己死后实行隧
葬，即就是天子下葬的规格。
按照周礼，天子下葬，在离墓地很远的地方，就开始挖一条通往墓地的地下隧道，然后将棺
椁通过这条隧道放入墓室。而诸侯是挖一条露天的地下通道。
所以隧是指顶上不见天的道路。这也是我们现在把高铁地铁这种穿山穿地的道路，叫隧道的
原因。
周襄王这个人虽然不是什么盛名君主，但也不是一个糊涂的人。宴会上激情高兴，又是一家
人，又是年老的叔父，小细节的礼仪可以给晋文公以示恩宠，这种下葬的大礼仪，绝对不能
让步。
于是，周襄王想都没多想，就婉拒了晋文公这一请求。为此他还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堆大道
理。核心就是周朝历代先王之所以兴周，原因就是治理天下的时候时刻严守周礼。
周襄王这一举动大受后世历代大儒们的赞美。大儒家们说周朝在这个时候，天子虽然权威
不如西周时代，但是周襄王还是能守住底线，没有使王室权威更进一步衰败。
尤其是司马光在资治通鉴里，一方面加大对周威烈王封赵魏韩为诸侯，破坏周礼的行为批评，
一边赞扬周襄王不畏压力，努力维护天子底线的行为。
但周襄王终究觉得有点驳了叔父晋文公的面子，为了补偿，他一口气把自己直辖的京畿之地，
北边靠近晋国的四座城池分封给了晋国。
这样使得原本就只剩下京师周围方圆几百里的天子直辖地，变成了更小了。
果不然，这次周襄王掂量了一下，觉得不能再拒绝这位叔父了。于是打着巡游衡雍附近河阳
的幌子，到了河阳。
然后借口巡游河阳，刚好遇到晋文公和天下诸侯在附近会盟，便在附近的衡雍落脚，与诸侯
同乐参加衡雍旁边的践土会盟。
在盟会上，晋文公率领诸侯向周襄王献上击败楚国的战利品，比如物资，奴隶，战俘等。期
中一项就是上报战果，即就是斩杀敌人的首级。
当然古代斩杀首级，并非真的把血淋淋的头颅拿出来展示。一来那么大的头颅不好带，二是，
血淋淋的也够吓人。因此，都是割掉被杀死敌人的耳朵来替代被斩首的首级。展示完后在现
场堆积成山，一烧了之。
作为天子，周襄王也给了晋文公一些赏赐。其中最重要的是册封晋文公为诸侯之长。曰为诸
侯之伯，也就是诸侯中的老大。
也就是说：我周襄王，在天下这个格局里，是你们的君父，是老子，你们诸侯都是我的儿子，
晋文公是大儿子，也就你们的大哥。
践土会盟标志着晋文公称霸中原，成为了新一届的天下霸主。
系年惜字如金，对晋文公称霸前周游列国和称霸后朝见天子的事一一叙述。但是对春秋第一
个霸主齐桓公称霸之事却只字未提。
在我看来，楚国史官之所以对中原两大霸主态度明显不同，是因为齐桓公并没有真刀实枪地
击败楚国，只是在气势和口舌上稍占了上风。可谓实力不够，小聪明来凑。如此这般，楚国
人自然看不上他。
这就像如今的日本一样。二战被美国打服，如今在美国面前乖得如小羊羔。咱们中国没把人
家打服，至今面对中国总是一脸不服，对中国的重视程度也远不如西方国家。
好了，关于晋文公称霸的故事我们就先聊到这里，下一集我们开始讲系年第八章的内容
及其对应的历史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