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前夕，县中学放了三天假。这是秦淅离家后的第一个假期，他早早地就收拾好了行装。
"秦淅，你不回家吗？"李文斌问，"才三天假，来回路上就要一天呢。"
"回，"秦淅坚定地说，"再短也要回。"
他算过账，来回车费要四毛钱，相当于他好几天的饭钱。但他宁愿省吃俭用，也要回家看看。
放假当天，秦淅天没亮就起床了。他小心地把这一个月省下的两块钱包好，又用剩下的饭票换了几个馒头，准备在路上吃。
第一班开往红星公社的班车在晨雾中出发了。秦淅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县城在身后渐渐远去，心中充满期待。
一个月不见，妈妈是胖了还是瘦了？薛妗的写作有没有进步？许绀又做了什么新发明？家里的母鸡还在下蛋吗？
这些问题在他脑海中盘旋，让漫长的车程变得不再难熬。
当班车驶入红星公社时，秦淅的心跳加快了。他看见熟悉的田野、村庄，还有那条村东的小河。一切都和记忆中一样，但又有些不同——稻子黄了，柿子红了，秋天来了。
车在公社车站停下，秦淅拎着行李跳下车。他深深吸了一口家乡的空气，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走在回家的土路上，不时有村民和他打招呼。
"秦淅回来了？"
"县中学怎么样？"
"长高了！像个中学生了！"
秦淅一一礼貌回应，脚步却不自觉地加快。他已经看见那间熟悉的土房了。
"妈妈！妗妗！绀绀！"他远远地喊道。
土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薛妗和许绀像两只小鸟一样飞出来。
"淅哥！"两人齐声喊道，扑到他身边。
谢媃也出现在门口，围裙上还沾着面粉，眼中闪着泪光："淅淅..."
"妈妈！"秦淅快步走过去，放下行李，紧紧抱住母亲，"我回来了。"
谢媃抚摸着他的头发，声音哽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一个月不见，儿子似乎长高了些，也瘦了些。县中学的生活一定很辛苦。
进屋后，秦淅发现家里有些变化。墙上多了一张奖状——薛妗的作文又得奖了；角落里堆着一些新的手工材料——许绀的"发明"升级了；厨房的架子上摆着几件精美的刺绣——薛妗的手艺进步很大。
"妈妈，这是你绣的？"秦淅拿起一个绣着竹子的枕套，惊讶地问。
谢媃笑着摇头："这是妗妗绣的。她现在可是咱们公社的小刺绣家了，一个枕套能卖五毛钱呢。"
秦淅不敢置信地看着妹妹："妗妗，你太厉害了！"
薛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跟妈妈学的。"
许绀也迫不及待地展示他的新作品——一个用竹子和橡皮筋做的"自动浇水器"。
"淅哥你看，"他演示着，"把竹管插在菜地里，水就会慢慢渗出来，菜就不会旱死了！"
秦淅由衷地赞叹："绀绀，你真是个天才！"
看着弟妹的进步，秦淅既骄傲又惭愧。他在县中学学习，而弟妹在家里也没有停止成长。
午饭格外丰盛。谢媃做了红烧肉、炒鸡蛋、白菜豆腐，还有秦淅最爱吃的土豆丝。这些都是用薛妗卖刺绣的钱买的。
"妈妈，以后不要这么破费，"秦淅说，"我在学校吃得很好。"
"傻孩子，"谢媃给他夹了一大块肉，"学校的饭哪有妈妈做的好吃？"
饭后，秦淅拿出给家人带的礼物。给谢媃的是一块深蓝色的头巾，给薛妗的是一本《现代散文选》，给许绀的是一套小工具。
"这些...很贵吧？"谢媃担心地问。
"不贵，"秦淅笑笑，"我用省下的饭票换的。"
其实他撒了谎。这些礼物花了他一块钱，相当于他半个月的饭钱。但他觉得值得。
薛妗如获至宝地捧着那本散文选："谢谢淅哥！我正好需要这样的书！"
许绀也爱不释手地摆弄着小工具："有了这些，我能做更复杂的东西了！"
看着家人开心的样子，秦淅心中充满幸福。
下午，秦淅帮家里干了些重活——砍柴、挑水、修葺鸡舍。一个月没做这些，他反而有些怀念。
干完活，他检查了弟妹的功课。薛妗的作文确实进步很大，文字更加流畅，思想也更加深刻；许绀的数学题也做得不错，虽然偶尔会粗心犯错。
"淅哥，县中学是什么样的？"薛妗好奇地问。
秦淅详细描述了县中学的情况：高大的教学楼、藏书丰富的图书馆、设备齐全的实验室...
"真好，"薛妗羡慕地说，"我以后也要考县中学。"
"你一定可以的，"秦淅鼓励她，"你的成绩在公社小学是数一数二的。"
许绀也抢着说："我也要考！"
秦淅摸摸弟弟的头："好，你们都考。到时候我们兄妹三人都在县中学读书。"
这个设想让薛妗和许绀的眼睛都亮了。
傍晚，秦淅和谢媃单独相处时，才说了实话："妈妈，县中学的同学家境都很好，有些人...有些看不起农村来的学生。"
谢媃心疼地看着儿子："受委屈了？"
秦淅摇摇头："没有。我只是更清楚地认识到，只有知识才能改变命运。我会更加努力学习的。"
"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谢媃柔声说，"咱们不跟别人比，就跟自己比。每天进步一点点，就够了。"
秦淅点点头，但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在县中学出人头地。
三天的假期转眼就过去了。离别的时候，气氛比上次轻松了许多。
"下个月我还回来。"秦淅承诺。
"路上小心，"谢媃为他整理行装，"不要省饭钱，该吃要吃。"
薛妗塞给哥哥一个小布包："里面有几个煮鸡蛋，路上吃。"
许绀则给了哥哥一个小木雕："这是我刻的县中学，想家的时候就看看。"
秦淅感动地接过礼物，依次拥抱了家人，然后踏上了返程的班车。
这一次，他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家人永远在那里，等着他回来。
车上，秦淅打开薛妗给的小布包，里面除了煮鸡蛋，还有一封信。信上，薛妗用工整的字迹写道："淅哥，你在县中学要加油。不用担心家里，我和绀绀会照顾好妈妈的。我们以你为荣。"
秦淅小心地折好信，望向窗外。秋天的田野一片金黄，就像他此刻的心情——充满希望，充满力量。
回到县中学，秦淅以更加饱满的热情投入学习。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身后有一个温暖的家，有一群爱他的人在支持着他。
第一个假期结束了，但亲情的纽带却更加牢固。无论走得多远，家永远是最温暖的港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