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林默就把仅剩的水分成了几份——给苏晴留了半壶,给守棚的李大叔和张大爷各倒了一碗,剩下的全灌进了军用水壶。他拎着工兵铲和砍刀,往赵铁柱手里塞了把斧头:“你带两个徒弟,顺着西边的水流往上走,我去东边的山坳看看,中午在岔路口汇合。”
“小心点。”苏晴往他包里塞了块压缩饼干,指尖触到他汗湿的胳膊,又缩了回来,“早点回来。”
林默点点头,没多说,转身钻进了齐腰深的杂草里。热浪已经开始蒸腾,草叶上的露水被晒得发烫,沾在皮肤上像小针扎。东边的山坳以前是片果园,极寒时被雪埋了,现在雪化了,露出满地枯枝,还有被洪水冲下来的淤泥,踩上去“噗嗤”作响。
他顺着地势往上爬,眼睛盯着地面——洪水冲过的地方会留下水痕,顺着水痕找,或许能发现没被污染的溪流。砍刀劈断挡路的荆棘,发出“咔嚓”的脆响,汗水顺着下巴往下滴,砸在滚烫的石头上,瞬间蒸发。
爬到半山腰时,林默突然听到“叮咚”的轻响,像水滴落在石头上。他心里一紧,拨开茂密的灌木丛,眼前果然出现了一汪清泉——泉水从岩石缝里渗出来,汇集成个巴掌大的水洼,清澈得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
他趴在水洼边,先舀了点水洒在手臂上,没觉得刺痛,又用指尖沾了点尝了尝,凉丝丝的,带着点甜味,没有泥沙味。“找到了!”林默心里一阵狂喜,连忙从包里掏出空水瓶,蹲在水洼边接水。
泉水渗出的速度很慢,接满一瓶要等十分钟。林默没催,只是靠在岩石上歇脚,看着远处被洪水围困的别墅区,像个小小的孤岛。他突然想起苏晴说的,暖棚里的生菜又枯了几片,心里急得发慌,加快了接水的动作。
接满三瓶水时,林默听到山下传来动静,像是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探出头往下看,是赵铁柱的徒弟,正慌慌张张地往上跑,裤腿全是泥。
“默哥!出事了!”徒弟跑到他面前,喘得说不出话,“赵哥……赵哥被蛇咬了!”
林默心里咯噔一下,抓起水瓶就往山下冲:“在哪?”
“在……在西边的河谷!”
西边河谷比山坳更难走,全是被洪水冲垮的断木,淤泥深得能陷到膝盖。林默赶到时,赵铁柱正靠在棵歪脖子树上,脸色发白,小腿上有两个清晰的牙印,伤口周围肿得发紫。
“是五步蛇!”另一个徒弟急得快哭了,“我们找到条小溪,正接水呢,这蛇突然窜出来……”
林默立刻蹲下,解开赵铁柱的裤腿,用砍刀在伤口上方划了道浅痕,又从包里掏出绳子紧紧勒住,防止毒液扩散。“有水吗?”
“还有半瓶!”
林默接过水瓶,把水倒在伤口上冲洗,又从怀里掏出片解毒片——这是医疗队送的药里剩下的,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能走吗?得赶紧回去处理。”
赵铁柱咬着牙,想站起来,却腿一软差点摔倒。林默干脆背起他,让徒弟拿着水和工具跟在后面。背上的人很沉,加上淤泥的阻力,每走一步都像在拔河。热浪烤得人头晕,林默的视线开始发花,却不敢停——毒蛇的毒液扩散得快,多耽误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
“放下我吧……”赵铁柱在他背上喘着气,“你把水带回去,别管我……”
“闭嘴。”林默的声音沙哑,却带着股狠劲,“要么一起回去,要么谁都别想走。”
他想起赵铁柱当初为了护他引爆炸药的样子,想起他扛着钢刀守在栅栏外的背影,脚下的力气突然又回来了。淤泥溅在脸上,和汗水混在一起,糊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他就凭着感觉往前走,听着徒弟的指引,避开深沟和断木。
快到别墅区时,林默终于看到了苏晴的身影——她正站在路口,手里拿着块湿布,看到他们,眼睛一下子红了,跑过来想帮忙。“先扶他回去!”林默把赵铁柱交给她,自己腿一软,差点跪在泥里。
回到屋里,苏晴立刻用剩下的清水给赵铁柱清洗伤口,又把仅剩的解毒片碾成粉敷在上面,用干净的布条包扎好。做完这一切,她才发现林默的胳膊被荆棘划了好几道血口子,正往外渗血。
“你也受伤了!”苏晴拿起湿布想给他擦,被林默拦住了。
“先存水。”林默指着那几瓶湿布,“把水倒进储水罐,留一半给菜苗。”
李大叔和张大爷早就等在门口,小心翼翼地把水倒进罐子里,眼睛亮得像看到了宝贝。“这水能浇菜?”张大爷的声音发颤。
“能。”林默靠在墙上,累得直喘气,“明天我再去接,先让菜苗缓过来。”
赵铁柱躺在床上,脸色好了些,看着林默说:“西边的小溪……水挺清,就是离得远,得搭个管子引过来……”
“等你好了再说。”林默打断他,“先养伤。”
傍晚的热浪依旧凶猛,但储水罐里的清泉像颗定心丸,让每个人心里都踏实了些。苏晴用新接的水浇了暖棚里的菜苗,蔫了的叶子居然慢慢舒展开来,露出点鲜活的绿。
林默坐在门槛上,看着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手臂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却没觉得难受。他知道,找水的路还很长,热浪也远没结束,但至少他们找到了水源,至少身边的人都还在。
就像这逆流而上的寻找,再难,只要往前走,总能看到点希望。比如岩石缝里的清泉,比如菜苗重新舒展的叶子,比如彼此眼里那点没被热浪烤灭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