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就连李世德也没了法子,只得讪讪道:“殿下,您看如何是好?”
朱高炽皱眉道:“圣上命本王查明此案,如今未能问出谋害秦王的同党,自然不能就此结案。”
说完,朱高炽望向了两个锦衣卫千户,问道:“二位可有何高见?”
纪纲拱手道:“依下官之见,还是要加重刑罚,当年进诏狱之人,犹如过江之鲫,铁骨铮铮的汉子,下官也不知道见过多少,但能熬住酷刑不招的,却是寥寥无几。
只需给这妇人将弹琵琶、骑木驴、灌铅水、断椎、插针等刑罚随意用上几个,她又岂有不供出同党之理?”
朱高炽看了眼满身是血的刘姑姑,心下不忍,便摆了摆手,说道:
“人犯年纪不小了,若是在受刑过程中毙命,我等回去后又如何向圣上交代。”
塞哈智道:“殿下说的是,不过下官倒是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高炽道:“但说无妨。”
于是塞哈智就讲自己的计策说了出来。
朱高炽考虑了须臾,便颔首道:“也只得试上一试了。”
随着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刘姑姑虚弱的睁开了眼睛,塞哈智将一份名单递到了她的眼前,说道:
“儿子一家遇难后,你确是不再有亲人羁绊,这才无所畏惧。
但本官猜想,你极力所隐瞒的那个同党,现下定然还在秦王府,而且平日里或多或少,都会与你有所往来,所以本官就问了一些王府中的宫人,拟了这份名单出来。”
刘姑姑不由面色微变,问道:“你要做什么?”
塞哈智道:“既然你不肯说,本官就只得将名单上的人请到锦衣卫衙门问话。”
见对方露出了不解之色,塞哈智微微一笑,为其解释道:
“你是此案的关键人物,我们不会让你轻易死去,所以剥皮拆骨的酷刑,就只能用在这些与你交好的人身上,希望他们的骨头,也能像你这般硬吧。”
刘姑姑急道:“他们与此事有何关联,小德子上个月方才入王府,彩云更是还不到十二岁,绝不可能是我的同党啊!”
塞哈智摇了摇头,叹道:“正所谓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本官头上顶着压力,也是没有办法,还望你见谅吧。”
说完也不等人犯答话,便收起了名单,转身扬长而去。
刘姑姑见状大急,一时间却又难以决断,眼见塞哈智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门,即将消失不见之时,终于忍不住叫道:“我招!”
回到牢房后,塞哈智不动声色地说道:“本官的时间很是宝贵,希望你能说实话。”
刘姑姑苦笑一声,说道:“如你方才所说,既然我想保护之人也在名单上,我又何必让小德子、彩云这些无辜人人受到牵连。”
塞哈智点了点头,道:“很好,那么你的同党是何人?”
刘姑姑道:“是阿茹娜。”
塞哈智问道:“听这名字,似乎是个蒙古女子?”
刘姑姑道:“正是,阿茹娜是当年随秦王妃入府的几个陪嫁侍女之一,近年来我们的关系也算是相处的不错。
大半个月前,她找到了我,问我敢不敢为儿子儿媳报仇。
我自然说敢,于是她便将制定好的计划告诉给了我。”
塞哈智又问道:“什么计划?”
刘姑姑道:“事情的大概,你们已然知晓,就是利用纤云搀扶我的时机,阿茹娜将砒霜倒入燕窝中,而那日她如果没有放下提篮,我便会伺机下毒。”
塞哈智道:“如果纤云没有过去搀扶,你等又当如何?”
刘姑姑道:“那便耐心等待,因为我虽不畏死,但却怕事情败露,那便再也不能报仇雪恨了!”
塞哈智道:“阿茹娜与秦王有什么仇怨?”
刘姑姑摇头道:“她只说与狗秦王不共戴天,但具体为了什么,却没有告诉过我。
而且阿茹娜还让我保证,日后即便被查到,也不能将……她供出。”
塞哈智敏锐的注意到,说到最后时,对方有所迟疑,但却没有点破,而是继续说道:“可你终究还是招了。”
刘姑姑叹道:“我虽没有进过锦衣卫衙门,但却早就听闻,刑部大牢和那里相比,简直就是人间仙境。
既然注定难逃一死,我又何必要拉着名单上的人一起陪葬?”
狱卒将刘姑姑带下去后,李世德便拱手道:“久闻塞大人断案如神,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本官佩服!”
塞哈智忙还礼道:“佥事大人过奖了。”
朱高炽问道:“塞大人怎知以那份名单上的人相威胁,人犯就会招供?”
塞哈智道:“世人皆有弱点,有的重情,有的重利,既然人犯宁死也不愿供出同党,就说明她是个重情义之人。
如此一来,下官只需将嫌疑人的范围扩大,并且加以威胁,她就很有可能会就范。”
朱高炽点了点头,道:“回京后,本王定会在圣上面前为你表功!”
塞哈智躬身道:“多谢殿下抬举!”
随即又道:“下官以为,此案的疑点仅剩两个,其一是阿茹娜的作案动机,其二则是砒霜的来源。
毕竟此等剧毒之物,绝非两个宫人便能轻易拿到的。只需将这两点查明,真相自会浮出水面。”
朱高炽问道:“看来塞大人已有所发现?”
塞哈智颔首道:“正是,下官翻看卷宗时发现,与阿茹娜一样,刘氏先前也曾服侍过秦王妃,而且方才说到最后时,刘氏有所迟疑,似乎还在保护着某个人。”
朱高炽心中一动,问道:“如此说来,塞大人认为秦王妃才是幕后主使?”
塞哈智拱手道:“兹事体大,下官不敢轻下定论,下官的职责,便是将自己在查案过程中的发现禀明,为殿下破案提供帮助。”
见朱高炽难下决断,张升问道:“殿下,此时暂且不要惊动秦王妃,先提审阿茹娜如何?”
朱高炽思量了须臾后,缓缓点头道:“内兄说的是。”
与先前那位铁骨铮铮的刘姑姑截然不同,被突然拘押到司狱司的阿茹娜,尽管是个蒙古女子,然而却甚是胆小,被带到牢房后便表现得畏首畏尾,连头也不敢轻易抬起。
先前办案不力的李世德,最擅长的便是对付这种人犯,见此时正是找回颜面的好时机,便连忙打起精神,厉声喝问道:“阿茹娜!”
在这声暴喝之下,阿茹娜不由得吓了一激灵,颤声说道:“奴……奴婢在。”
李世德将烤的发红的烙铁,在冷水中一浸,顿时发出了“咝咝”的声响,这才发问道:“你可知自己今日为何会被带来么?”
阿茹娜连连摇头道:“奴婢不知,奴婢当真不知!”
李世德哂笑道:“既然你忘了,本官便帮你好生回忆回忆。”
说完,又将烙铁烧的通红后,缓缓走向了阿茹娜。
阿茹娜大惊,吓得连眼角都不住地抽搐起来,等到对方举起烙铁后,便慌忙叫道:“我说!我什么都说!”
李世德暗自松了口气,问道:“据刘氏交代,毒害秦王一案,她是受了你的唆使?”
阿茹娜先是点头道:“是。”
随即却又用力摇了摇头,叫道:“不是!”
李世德不禁失笑道:“你莫非是在戏弄本官?”
阿茹娜忙道:“奴婢不敢!刘姑姑的砒霜是我给的,但主使之人却不是奴婢啊!”
李世德追问道:“是何人?”
阿茹娜虽感为难,但望了望牢房内的诸般刑具,便还是咬牙说道:“是王妃!”
李世德斥道:“大胆!你可知诬告皇亲,乃是罪加一等!”
说完便不由分说的将烙铁重重地按在了人犯的小腹处。
伴随着阿茹娜的惨叫声,牢房内霎时间便飘起了一缕黑烟,阵阵焦糊的味道更是飘入了众人的鼻端。
李世德冷冷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本官谁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
满头大汗的阿茹娜,无力地摇了摇头,虚弱的说道:“奴婢……奴婢说的都是实话,没有欺瞒大人。”
李世德凝视了其片刻后,问道:“王妃为何要谋害秦王?”
阿茹娜道:“秦王宠妾灭妻,王府中无人不知,奴婢有没有说谎,大人稍加调查便可知晓。”
李世德道:“本官自然清楚这些,可先前次妃邓氏在世时,与秦王一起对王妃百般刁难,她都尚且没有出手;
如今天子下旨,命令秦王要以礼相待之,王妃的饮食起居也随之得到了改善,又怎么可能会蓄意加害?”
阿茹受刑后感到极度口干舌燥,不由问道:“水,可以给我些水么?”
见佥事大人使了个眼色,自有狱卒用粗瓷碗盛了一碗水,上前递给了阿茹娜。
颤抖着将一大碗水喝干净后,阿茹娜道:“多谢大人。”
随即说道:“据奴婢所知,王妃痛恨秦王入骨,无一日不盼其暴毙。
之所以先前没有动手,正是因为那时她连吃穿用度都没有保障,又如何有能力对秦王报复。
后来由于天子下旨,王妃才恢复了应有待遇,否则连购买砒霜的钱都拿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