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云被带下去后,李世德请示道:“依下官之见,应当立即拘捕秦王府的刘姑姑,并且严加审问,不知殿下以为如何?”
朱高炽颔首道:“理应如此。”
经历司的办事效率很高,李世德审问完余下几个嫌犯后,前去拿人的知事,便带着一个年近五旬,看起来极为从容淡定的女子返了回来,躬身道:
“启禀大人,人犯已带到。”
说着他又将一个小木盒递过,说道:“这是从人犯卧房床下找出的砒霜,还请佥事大人过目。”
李世德伸手接过,打开后仔细查阅了片刻,便将其合上,转头道:“殿下,盒中之物,确是砒霜无疑。”
朱高炽点了点头,道:“李佥事继续问案便是。”
李世德拱手道:“下官遵命。”
可李佥事的话音还未落,那刘姑姑突然大笑了两声,说道:
“既然都被你们这些狗官找到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不必再废话了,那个天杀的秦王,就是被我毒死的!”
李世德斥道:“大胆!殿下面前,焉敢如此放肆!来人,给本官大刑伺候!”
朱高炽却摆了摆手,道:“且慢。”
随即走到了刘姑姑面前,问道:“你为什么要杀秦王?”
见对方态度很是友善,刘姑姑便不再恶语相向,叹了口气后,说道:
“我本是凤翔府人士,入宫前曾有一个儿子,后来虽不能时常见面,但也偶有书信往来。
去岁儿子来了喜报,说我就要当祖母了,你们不知道,我当时有多么的欢喜。”
言及与此,刘姑姑惨笑一声,续道:“直到那个狗王爷率军出征,途经凤翔府,见到我那个美貌的儿媳后,我的一切指望,就全部都破灭了。”
朱高炽皱眉道:“秦王所做之事,确是人神共愤,不过听王府的长史说,王妃在秦王薨逝后,已将被掳掠来的女子全部放归。
你儿子若能放下过往,还是能和妻子共度余生,可你毒杀了秦王,他们只怕也会因此丢了性命。”
刘姑姑苦笑道:“老身负责教导宫女们的礼仪,又怎会不知谋害藩王,当按谋逆罪论处?
要不是秦王那狗贼当着我儿子的面,强行糟蹋了我儿媳,又挥剑杀了他们,老身又如何敢做下这等事来!”
朱高炽神色黯然的点了点头,便回身坐下,不再言语了。
见到奉旨查案的右宗人竟是此等反应,李世德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犹豫了片刻后,躬身问道:
“殿下,还要不要再审下去?”
朱高炽抬头看了看不动声色的纪纲与塞哈智,以及神色略显紧张的张升,叹道:
“当然,本王临行前,圣上着意强调,务必要将此案审个水落石出。”
李世德道:“下官明白了。”于是神色一凛,转身问道:“刘氏,你说自己便是毒害秦王之人?”
刘姑姑道:“不错。”
李世德道:“那你且说说,当日是如何下毒的。”
刘姑姑道:“那天我带好了砒霜,故意吸引了宫女纤云的注意后,便借机对她提篮中的燕窝银耳羹下了毒。”
李世德问道:“可据纤云所说,她在搀扶你之前,就已将提篮放在路边,之后你自行离去,再也未曾接近提篮,又怎会有机会下毒?”
刘姑姑笑道:“我之所以选择纤云那丫头,就是因为她素来胆小怕事,想必是纤云吓得记错了,否则我又如何会知道,她提篮中放的究竟是何物?”
李世德道:“这有何难,那自是因为你有同党,是真正的下毒之人告诉你的!”
刘姑姑淡淡道:“官字两张口,你要执意如此说,我也没有法子。”
李世德冷笑道:“好个冥顽不灵的刁妇,看来不对你用些手段,怕是不成了!来人,上拶指!”
朱高炽本欲出言劝阻,但迟疑了片刻后,便没有言语了。
张升看在眼里,说道:“且慢。”
李世德不由一怔,问道:“张大人有何指教?”
张升拱手道:“不敢言教,下官只是想问人犯几个问题,不知佥事大人能否允准?”
李世德道:“张大人请问便是。”
张升道:“多谢大人。”
随即转头问道:“人犯,你方才说没有帮凶,秦王乃是你一人所杀,是也不是?”
刘姑姑傲然道:“不错,燕窝银耳羹中的砒霜,正是我放进去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张升点了点头,说道:“本官姑且相信你所言属实。”
说完,张升又指了指盛放砒霜的小木盒,问道:“不过砒霜可不是轻而易举便能获得之物,你一个深宫中的老妇,又是如何拿到这盒砒霜的呢?”
刘姑姑犹豫了一下,说道:“是我买的。”
张升追问道:“何时买的?在何处所购?要知砒霜价格不菲,而且按大明律,出售此等剧毒之物,卖家必须要留有详细记录,你就算说谎,也是没有用的。”
刘姑姑思量了片刻后,兀自嘴硬道:
“既然被你看出,我说实话便是,砒霜是我自己做的,要制作此物不难,只需寻一口大锅,再用高温熏蒸砷黄铁矿,把冒出来的白烟收集起来,等其凝结后,便是砒霜了。
至于砷黄铁矿,是我从王府的库房里偷的。”
张升颔首道:“看来你懂得当真不少,可你知不知道,要制出这一盒砒霜,需要耗费多少砷黄铁矿。
秦王府掌管府库的大使、副使,又怎会至今都茫然不知?
即便他们畏罪瞒报,可你方才也说过,炼制砒霜需要用大锅高温熏蒸,声势阵仗定然不会小,那么你又是在哪里炼制的呢?”
被问得哑口无言的刘姑姑,索性闭上了双眼,无论张升再说什么,她也只是不理不睬。
尽管朱高炽、张升等人念其情有可原,然而到此情形后,却也不好再行袒护,只得任由官差用刑。
可谁知刘姑姑虽是一介女流,骨头却硬的很,无论是被拶指夹断了手指,还是被烙铁烫熟了皮肉,直到疼的晕死过去,竟也没有招认出自己的同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