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各司其职,厉兵秣马
书名:晚明风云 作者:风之流浪 本章字数:9028字 发布时间:2025-12-08

第196章 各司其职,厉兵秣马

 

立誓之后的数月,厦门港褪去了誓师时的激昂喧嚣,取而代之的是日复一日的忙碌与肃穆。深秋的海风裹挟着咸腥湿气,掠过码头被海浪打磨得光滑的青灰色石阶,绕着战船高耸的乌木桅杆打转,旗绳在风中发出细碎的嗡鸣,却不再只吹得人心头沉重,更吹动着抗清大业的蓬勃生机——演武场的呐喊震彻云霄,工坊的轰鸣此起彼伏,街巷的烟火气顺着风弥漫四方,每一寸土地的裂痕里、每一处角落的阴影下,都藏着厉兵秣马的紧迫感,藏着收复中原的坚定期盼。郑成功深知,清军铁骑踏遍半壁江山,南明政权危在旦夕,抗清之路从无捷径可走,唯有稳扎稳打、夯实根基,方能在日后与清军的交锋中站稳脚跟。他身着素色常服时眉眼间仍带着几分书卷气,可披上甲胄便添了满身锐气,以身作则将全部心力投入水师训练与根据地建设,连深夜书房的烛火都常常亮至天明,不敢有丝毫懈怠。

 

每日天还未亮,东方的海平面刚泛起一抹淡淡的鱼肚白,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玉沙坡码头,整齐的脚步声便已穿透薄雾响起。这里是厦门港的发祥地,青石板路蜿蜒至海边,一侧是归航渔船晾晒的渔网,一侧是水师战船的铁锚沉在水中,溅起细碎的水花,既是渔港,亦是军港与商港,郑成功当年便是在此地的演武场、演武池操练水师,如今更是承载着抗清水师的崛起之望。郑成功身着亮银甲胄,甲片边缘被晨露浸润得泛着冷光,胸前的护心镜映着天边微弱的晨光,深蓝色披风低垂,下摆沾着些许海雾凝结的水珠,顺着布料边缘滴落,却丝毫不影响他挺拔的身姿,如一尊镇守港湾的石像,早已伫立在旗舰“国姓号”的战船旁。他面容刚毅,剑眉紧蹙,眼神锐利如鹰,即便身为延平郡王,也从未因身份尊贵有过半分懈怠,亲自率军训练,从最基础的划船技巧教起。粗糙的手掌握住沉重的乌木船桨,指腹上的厚茧与船桨的纹路紧紧贴合,示范着发力的角度与节奏,手臂肌肉紧绷,青筋顺着小臂蜿蜒凸起,每一次划动都力道十足,溅起的水花落在甲板上,晕开一圈圈湿痕,很快便将深色的甲板打湿一片,泛出湿润的光泽。

 

“海上作战,船桨便是根基!”他声音洪亮如钟,穿透清晨的薄雾,目光扫过面前列队的士兵,耐心叮嘱道,“划得稳、划得快,方能抢占先机,每一分力道都要用到实处,不可有半分马虎!今日多练一分,明日战场上便多一分生机,多一分胜算!”身旁的年轻将领施琅身姿挺拔,一身玄色劲装衬得他肤色黝黑,他是郑成功麾下最年少善战的骁将,此刻正凝神看着郑成功的动作,手中无意识地比划着,偶尔弯腰扶起甲板上因紧张打滑的士兵,低声道:“跟着郡王的节奏来,腰腹发力,别光用手臂的劲,省劲还出功。”

 

士兵们围在一旁,大多是面色黝黑、手脚粗壮的汉子,有的袖口磨破了边,露出结实的臂膀,眼中满是肃穆与敬佩,目光紧紧盯着郡王的动作,生怕错过半点细节。随后分组操练,数十艘战船并列于港湾之中,船桨划动海水的声响此起彼伏,起初尚有几分生疏,有的士兵发力不均,船身微微晃动,随着操练渐深,声响愈发密集均匀,如鼓点般回荡在港湾上空,透着一股蓬勃的朝气。远处海平面升起的朝阳洒下金红色的光芒,将海水染成一片暖橙,战船的剪影与波光粼粼的海面相映,勾勒出一幅热血激昂的练兵图景。除了划船,射箭、近身厮杀、火炮操控亦是每日训练的核心,郑成功深知,水师作战需全方位精进,缺一不可,少了一项,便可能在战场上付出惨痛代价。

 

射箭场上,数十个木质靶心立在枯黄的草地上,间距从五十米至百米不等,靶心用红漆标注,在晨光下格外醒目。郑成功拉满长弓,弓身弧度如满月,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臂稳如磐石,目光锐利如鹰,牢牢锁定百米外的靶心,指尖一松,箭羽破空而出,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精准射中靶心,箭簇深深嵌入木靶,发出沉闷的声响,箭尾的白色羽毛还在微微颤动。周围的士兵们纷纷高声喝彩,掌声与欢呼声此起彼伏,连站在一旁的将领甘辉都微微点头,甘辉身材魁梧,面容黝黑,脸上一道浅浅的疤痕从眉骨延伸至脸颊,是早年作战留下的印记,此刻他眼中满是赞许,朗声道:“郡王箭术依旧出神入化,我等不及!”郑成功放下长弓,走到士兵们中间,手把手纠正他们的站姿与拉弓姿势,指尖触到士兵们因常年训练磨出厚茧的手掌,那粗糙的触感里藏着将士们的赤诚,他沉声道:“射箭讲究眼、手、心合一,瞄准目标时不可慌,呼吸要匀,发力要稳,唯有日复一日刻苦练习,将动作刻进骨子里,方能在战场上百发百中,射杀强敌,守护身旁的弟兄,守护身后的家国。”

 

近身厮杀训练时,演武场中央尘土飞扬,卷起地上的枯草与碎石,郑成功手持长刀,刀身泛着冷冽的寒光,刀鞘上的铜环随着动作叮当作响,与水师核心将领甘辉、林胜等人对练。林胜身形矫健,手持长枪,枪尖锋利如刃,他近身厮杀能力出众,招式迅猛,每一次刺出都带着风声,郑成功侧身避开,长刀顺势劈下,刀刃与枪身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回荡在演武场中,招式凌厉而沉稳,每一招都直指要害,却又留有余地,既展现了实战的凶险,又能让周围士兵看清招式精髓。士兵们围在一旁观摩学习,眼神专注,不时点头记下关键动作,随后两两一组对练,长刀劈砍、盾牌格挡的声响不绝于耳,兵器碰撞的火花不时闪现,落在尘土中,瞬间熄灭。即便身上溅满尘土,手臂酸痛难忍,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尘土中晕开小小的泥点,也无人停下脚步,个个眼神坚定,拼尽全力练习,心中的斗志如烈火般燃烧,丝毫未减。

 

火炮操控则更为关键,关乎水师在海上交锋的胜负,郑成功对此尤为重视,亲自讲解火炮的装填、瞄准、发射技巧,从火药的用量、炮弹的放置,到如何根据风向、距离调整炮口角度,每一个细节都讲解得细致入微。负责火炮训练的将领周瑞站在一旁,他身材高大,肩膀宽阔,脸上带着几分憨厚,手中拿着纸笔,认真记下郑成功的讲解,偶尔上前帮士兵调整炮身的角度,低声提醒道:“火药量别多也别少,多了容易炸膛,少了射程不够,都按郡王说的来,仔细些!”郑成功亲自示范,指挥士兵们转动沉重的炮身,校准方向,待一切就绪后,他后退半步,高声下令:“发射!”火炮轰然作响,轰鸣声不时响彻港湾,烟雾弥漫间,炮弹呼啸着飞向远处的海面,溅起巨大的水花,如白色的巨浪翻涌,更显战场的肃杀气息。每一次轰鸣,都意味着水师的战斗力又精进了一分,士兵们认真记录要领,反复操练,从最初的生疏慌乱,装填火药时手抖不已,到后来的熟练沉稳,动作一气呵成,每一次进步都离不开日复一日的刻苦打磨。

 

士兵们见郑成功身为延平郡王,却毫无架子,每日与他们一同起早贪黑,亲自授课、一同训练,甚至比普通士兵还要勤勉,心中深受鼓舞,训练得愈发刻苦。即便累得满头大汗、手臂酸痛得抬不起来,也无人抱怨半句,只是稍作歇息,喝一口随身携带的凉水,便再次投入训练。短短数月内,水师的战斗力便有了显著提升,士兵们的动作愈发整齐划一,眼神愈发坚定锐利,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悍勇之气,原本略显松散的队伍,渐渐变得纪律严明、斗志昂扬,如同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刃,锋芒初露,等待着斩破敌阵的时刻。

 

张煌言则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招募新兵与安抚民心之事上,他身着青色长衫,面容清瘦,眉眼间满是书卷气,手中常握一卷书,却绝非文弱书生,饱读诗书的他深谙“得民心者得天下”的道理,更清楚兵力与民心是抗清大业的根基,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唯有兵力充足、民心凝聚,抗清之路才能走得更远更稳。他先是让人精心拟定招募告示,纸张选用厚实的麻纸,不易破损,便于张贴传播,字迹由军中擅长书法的文书书写,苍劲有力,透着一股正气。告示上清晰写着“凡有志抗清、守护家园者,皆可参军,月银五两,家人免三年赋税;若战死沙场,赏银五十两,厚葬故里,子女由军中供养至成年”,每一条福利都实实在在,直击百姓们的心声,既解了百姓的后顾之忧,又彰显了抗清军队的诚意。

 

随后,他派遣数十名亲信,带着告示前往福建沿海的漳州、泉州、福州、莆田等地,这些地方皆是清军压迫深重之地,百姓们早已苦不堪言。亲信们将告示张贴在城镇的显眼处,如城门旁的青砖墙上、集市中的木柱上、码头边的石碑上,红色的告示在人群中格外醒目,同时安排专人现场宣讲抗清大义。宣讲之人是军中的老兵,声音沙哑却充满力量,声情并茂地诉说着清军入关后的暴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无数百姓家园被毁、亲人离散,流离失所,日子过得水深火热。话语中满是愤慨与痛心,也道出了郑成功郡王抗清的决心与担当,以及收复中原、还百姓安稳生活的愿景,听得周围百姓眼眶泛红,纷纷抹着眼泪,心中的愤慨渐渐翻涌。

 

沿海的百姓们早已深受清军压迫,心中早已积攒了满满的愤慨,只是苦于没有引领者,无力反抗,如今见郑成功招募抗清士兵,福利优厚,且是真心为了守护百姓、收复中原,纷纷踊跃报名参军。前来报名的百姓络绎不绝,队伍排成长龙,从清晨一直延续到傍晚,蜿蜒至街道尽头。有十七八岁的年轻小伙子,身材单薄却眼神炽热,满是热血与赤诚,攥着拳头说要为国效力;有三十多岁、曾跟随郑芝龙在海上打拼过的渔民,皮肤黝黑,手上布满老茧,熟悉水性,经验丰富,只想拿起兵器保卫家园;甚至有五十多岁、失去亲人的百姓,头发已添了几分花白,眼中满是坚毅,誓要为亲人报仇,为天下百姓讨回公道。负责登记的士兵手不停歇,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密密麻麻的名字,短短三个月,便招募了三万余名新兵,兵力得到了大幅扩充,为抗清大业注入了新的活力。

 

张煌言将新兵们统一安排在城外的营地,营地四周筑起简易的木栅栏,上面缠绕着荆棘,划分出操练区、住宿区、饮食区,秩序井然。他安排经验丰富的老兵担任教官,对新兵们进行严格的基础训练,从队列、体能到基础兵器使用,一步步打磨新兵的战力。同时,他时常亲自前往营地探望,身着长衫行走在营地中,与身着戎装的士兵们形成鲜明对比,却毫无违和感。他走进新兵的帐篷,帐篷内简陋却整洁,士兵们的铺盖叠得整齐,他伸手摸了摸士兵们的被褥,感受到布料单薄,当即眉头紧锁,转身对身旁的副官说:“即刻让人调拨一批厚实的布料,找城中的裁缝赶制冬衣,务必让每一位士兵都能穿暖,不能冻着。”得知部分士兵水土不服,上吐下泻,他便让人请来军医诊治,熬制驱寒祛湿的汤药,亲自端到士兵手中,轻声道:“趁热喝了,好好歇息,身子养好了才能好好训练,为国效力。”遇到士兵因思念家人而情绪低落,独自坐在角落垂泪,他便坐在士兵身旁,耐心开导,讲述抗清的意义,说唯有击退清军,才能让天下的百姓都与家人团聚,让新兵们感受到军中的温暖,更快地融入队伍,凝聚军心。

 

安抚民心之事,张煌言同样放在心上,从未有过半分疏忽。他在厦门城内开设了数十个粥棚,分布在各个街巷,尤其是流民聚集之地,每个粥棚前都挂着一块木牌,写着“免费施粥,救济流民”。每日清晨天不亮,粥棚便开始熬煮米粥,柴火熊熊燃烧,火光映照著煮粥师傅黝黑的脸庞,锅中的米粥翻滚着,冒着热气,散发着浓郁的米香,浓稠香甜,足量供应,绝不克扣。流离失所的百姓们闻讯而来,排着整齐的队伍领取米粥,老人、孩子、妇女们手中捧着温热的粗瓷碗,暖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心底,脸上渐渐露出久违的笑容,眼中的迷茫与愁苦也消散了几分。有个年幼的孩子捧着碗,小口喝着粥,嘴角沾着米粒,抬头对张煌言露出天真的笑容,张煌言蹲下身,轻轻擦掉孩子嘴角的米粒,眼中满是温柔。

 

除了粥棚,张煌言还派人在城内寻找合适的房屋,安置无家可归的百姓,为他们提供基本的生活用品,如厚实的被褥、干净的衣物、简陋的厨具等,让他们有地方落脚。同时,他组织百姓们开垦城外的荒地,分发优质的稻种与锋利的农具,鼓励他们自力更生,种植粮食与蔬菜,还安排军中懂耕种的士兵指导百姓们耕作,教他们如何翻地、播种、施肥,提高收成。百姓们渐渐有了自己的田地,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着地里的禾苗渐渐长高,能收获粮食,日子慢慢安稳起来,对郑成功的认可度越来越高,纷纷称赞他是“大明的救星”,是真正为百姓谋福祉的好郡王。不少百姓主动为军中传递消息、运送物资,甚至动员家中的青壮年参军,民心渐渐凝聚,厦门城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机——街道上的行人渐渐增多,商户们也纷纷开门营业,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有卖包子馒头的、有卖布匹绸缎的、有卖蔬菜水果的,烟火气渐渐浓厚起来,为抗清大业奠定了坚实的民心基础。

 

陈永华则专心打理海上贸易与后勤保障,他素有“卧龙”之称,身材中等,面容温和,眼神却透着过人的智谋,即便身处喧嚣的码头,也总能保持沉稳冷静,深知军饷、粮草、军械是抗清的重中之重,如同军队的血脉,没有充足的物资支撑,再勇猛的将士也难以在战场上发挥实力,抗清大业更是无从谈起。厦门港地理位置优越,是闽浙沿海重要的通商口岸,自隆庆开关后,便成为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海上贸易发达,商船往来不绝,大小商船的帆影在海面上交织,船帆的颜色各异,有白色、蓝色、灰色,随风舒展,格外壮观,陈永华充分利用这一优势,以商养战,为抗清大业筹集物资与银两。

 

他先是派遣亲信洪旭率领庞大的船队,前往南洋的菲律宾、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等地,与当地的商人建立稳定的贸易往来。洪旭是厦门同安人,早年投奔郑成功的父亲郑芝龙,因军功卓著深受信任,他身材高大,面容刚毅,眼神锐利,有勇有谋,擅长打理海上事务,由他带队,陈永华极为放心。船队满载着福建的特产,包括优质的武夷岩茶、精美的苏绣丝绸、细腻的青花瓷器,这些商品在南洋备受青睐,是当地贵族与商人争相追捧的珍品——茶叶清香醇厚,冲泡后茶汤清亮,入口回甘;丝绸柔软华贵,花色艳丽,触感顺滑;瓷器精美耐用,尤其是漳州平和南胜窑、华安东溪窑生产的瓷器,更是随着海上贸易声名大噪,被西方商人称为“克拉克瓷”,这类瓷器中心饰花卉、禽鸟及动物等主题纹饰,四周饰开光边饰,器型以盘最多且最具代表性,畅销南洋乃至欧洲 。当地商人纷纷争相采购,围着商船挑选货物,讨价还价的声音不绝于耳,陈永华则提前制定合理的价格,既保证利润,又维系长久合作,通过贸易换取大量的粮食、军械、银两以及药材,粮食充足,便能保障将士们吃饱穿暖,无饥寒之忧;军械精良,便能提升将士们的作战能力,在战场上更有底气;银两充足,便能支付士兵们的军饷、招募工匠、修缮战船,每一项物资都至关重要,支撑着抗清大业稳步推进。

 

同时,陈永华还着手控制闽浙沿海的贸易通道,安排水师将士定期巡查沿海海域,打击海盗与清军的海上势力——海盗劫掠商船,扰乱贸易秩序,清军则试图封锁沿海,切断郑氏集团的物资来源,二者皆是贸易航线的大患。水师将士们恪尽职守,驾着战船在海域内巡逻,遇到海盗便奋勇出击,海盗船体型较小,火力不足,很快便被水师战船击败,将士们将海盗剿灭或驱散,夺回被劫掠的货物;遇到清军的海上部队,便巧妙周旋,利用熟悉海况的优势,避开清军的主力,伺机反击,确保贸易航线的安全顺畅。此外,他还对过往的商船征收合理的赋税,赋税标准公开透明,张贴在码头显眼处的木牌上,字迹清晰,从不欺压商户,商户们见航线安全有保障,且赋税合理,无需再担心海盗劫掠与清军刁难,纷纷愿意通过厦门港进行贸易,过往的商船数量渐渐增多,赋税收入也越来越丰厚,很快便筹集了大量的军饷和粮食,充盈了军中府库,府库内的粮食堆积如山,银两装了满满几大箱,军械整齐排列,一眼望不到头。


为了减少对外部军械的依赖,确保军中物资供应稳定,陈永华特意请来福州府最有名的铁匠师傅林阿铁主事工坊。林阿铁年过五旬,背微驼,双手布满深浅不一的烫伤疤痕,左手食指缺了半截——那是早年锻造火炮时被炸伤的,可他抡起铁锤时力道依旧惊人,眼神更是亮得惊人。陈永华在厦门城西划了片空地,建起成片工坊,造船坊、铁匠坊、火药坊一字排开,烟囱日日冒着黑烟,与港湾的水汽交织成灰蒙蒙的雾霭。

 

造船坊里,数十根合抱粗的楠木整齐堆在角落,散发着浓郁的木香。工匠们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上布满汗珠,有的蹲在船板旁用刨子打磨木材,木屑纷飞如雪花,落在他们的头发和肩膀上;有的站在船架上,腰间系着绳索,手持凿子开凿榫卯,每一下敲击都精准有力。监工的是老船匠黄三叔,他眯着眼检查刚拼接好的船身,突然用烟斗敲了敲一处接口,沉声道:“这里缝隙太大,海水一泡准开裂,拆了重拼!”旁边的年轻工匠脸一红,赶紧拿来工具整改。陈永华走过来时,黄三叔正指挥着众人安装新铸的铜炮,他拱手道:“陈先生放心,这批战船用的都是深海楠木,船板厚三寸,能抗住大风浪,再配上十二门火炮,海上交锋绝不吃亏!”陈永华伸手摸了摸冰凉的船板,点头道:“黄师傅经验丰富,辛苦你们,务必赶在冬汛前造出十艘新船,届时北伐能用得上。”

 

铁匠坊内更是热火朝天,炉火熊熊燃烧,将整个工坊映照得通红。林阿铁亲自掌锤,他徒弟小明子拉风箱,风箱呼哧呼哧地响,火苗蹿得老高。铁坯在火中烧得通红,林阿铁猛地抡起几十斤重的铁锤砸下去,火星四溅,落在地上噼啪作响。“再加把劲!”他吼着,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这批次长刀要淬火三次,刃口要能劈断铁链,将士们才能在战场上多一分胜算!”陈永华站在门口,看着铁匠们将淬好火的长刀浸入冷水,发出滋啦的声响,白雾瞬间升腾。他身旁的亲信杨朝栋递上账本:“先生,目前已锻造长刀三千柄、长枪五千支,盾牌也赶制出两千面,足够补充新兵军备了。”陈永华翻看着账本,叮嘱道:“兵器质量绝不能含糊,每批都要抽样检查,出了问题,你我都担待不起。”

 

火药坊则透着几分肃静,工匠们戴着麻布口罩,小心翼翼地按硝石、硫磺、木炭的比例混合原料。坊内严禁烟火,连照明都用的是透光的羊角灯。负责人李药师是个清瘦的中年人,曾在军中掌管火器,他正拿着小秤称量原料,见陈永华进来,连忙迎上前:“陈先生,按您给的方子,这批火药威力比之前提升了三成,但性子也烈,储存时得格外小心。”陈永华颔首,指着墙角的木箱道:“我已让人做了防潮的柏木箱子,火药分箱存放,远离火源,你们操作时也务必谨慎,安全第一。”李药师应声,又拿起一枚新制的炮弹:“这是改良后的开花弹,落地即炸,射程能到三里,就是制作繁琐,目前只造出两百枚。”陈永华接过炮弹掂了掂,沉声道:“先全力赶制,后续我会再调派工匠过来。”

 

甘辉作为水师核心将领,每日的忙碌丝毫不亚于郑成功。他身材魁梧,身着玄铁铠甲,铠甲上的划痕是往日厮杀留下的勋章,满脸虬髯根根如钢针,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他深知水师协同作战的重要性,每日清晨天不亮,便率领周瑞、陈辉、林胜等将领,带着船队出海操练。

 

“周瑞,你带三艘战船从左侧包抄!”甘辉站在指挥船上,手持令旗高声下令。周瑞应声,他脸庞黝黑,嗓门洪亮,当即指挥战船调整方向,船帆在风中转动,划出优美的弧线。周瑞擅长火炮,操练中特意模拟遭遇清军舰队的场景,下令火炮齐射,轰鸣声中,炮弹在海面炸起串串水柱。甘辉拿着望远镜观察,待炮击结束,他对周瑞道:“炮口校准还需精进,刚才有三发炮弹偏离目标太远,实战中这便是给敌人留了破绽。”周瑞红着脸点头:“末将记下了,回头就加练校准。”

 

陈辉则负责带着将士熟悉航线,他常年在海上奔波,脸上刻满了海风的痕迹,对闽浙沿海的暗礁、浅滩了如指掌。他驾着战船穿梭在礁石密布的海域,高声向身旁的士兵讲解:“这片海域有三处暗礁,涨潮时会被淹没,航行时务必盯着罗盘,看到那座小岛屿就赶紧转向,不然船底准被撞破!”他还特意让士兵们记录不同时段的风向和水流,整理成航线图,分发给每艘战船的船长。一次操练中,有艘新兵驾驶的战船险些触礁,陈辉当即下令放下小艇,亲自过去训斥:“行军打仗,一丝疏忽就是满船人的性命,下次再犯,军法处置!”新兵们吓得脸色发白,此后操练愈发谨慎。

 

林胜的近身厮杀训练更是严苛,他身形矫健,手持一柄长枪,枪术出神入化。他将士兵分成两队,模拟登船作战,自己则穿梭在队列中,手把手纠正动作。看到有士兵用刀姿势错误,他一把夺过长刀,示范道:“劈砍时要借腰腹之力,不是光靠手臂,你这样砍下去,砍不动敌人,自己倒先累垮了!”说着便挥刀劈向旁边的木桩,木桩应声断裂。士兵们看得目瞪口呆,训练也愈发认真。甘辉在一旁看着,欣慰地拍了拍林胜的肩膀:“林将军教得细致,这些新兵蛋子有你带,不出一月,近身作战能力定能大幅提升。”林胜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甘将军过奖,都是为了抗清大业,理应如此。”

 

除此之外,甘辉还格外重视海防。他带着将士们在胡里山、磐石卫等制高点加固炮台,运来的重型火炮用滚木一点点挪到炮位上,炮身刻着狰狞的纹饰,炮口直指海面。他让人在炮台周围挖掘壕沟,布置鹿角,还安排士兵日夜轮岗值守。一日巡查时,他发现一处炮台的城墙有裂缝,当即下令:“立刻组织人手修补,用糯米浆混合石灰,务必筑牢,清军若来偷袭,这些炮台就是咱们的第一道防线。”将领们不敢怠慢,连夜组织士兵修补,直到城墙变得坚固如初。

 

数月时光在这般连轴转的忙碌中悄然溜走,厦门港早已不复当初的单薄。港湾内,新旧战船共计八十余艘,整齐列阵时如铁甲长龙,船帆上的“明”字在风中猎猎作响;演武场上,五万余名将士列队操练,步伐整齐,呐喊声震得地面微微发颤,新兵们褪去了初来时的青涩,眼神中多了几分悍勇;城中府库堆满了粮食和银两,粮仓的门一打开,稻谷的香气便扑面而来,银锭码得整整齐齐,反射着冷光;街巷里烟火鼎盛,商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嬉笑声、工匠的敲打声交织在一起,百姓们提起郑成功,无不竖起大拇指。

 

这日午后,郑成功召集甘辉、张煌言、陈永华三人登上码头的高台。秋风猎猎,吹动四人的衣袍,郑成功望着眼前欣欣向荣的景象,嘴角露出一抹久违的笑意。甘辉率先开口,声音洪亮:“郡王,水师现已操练成型,战船协同作战、火炮精准度都已达标,随时可应战!”张煌言紧随其后,拱手道:“民心已稳,新兵训练也已完成,百姓们踊跃参军,后续还能继续扩充兵力。”陈永华则递上账本:“郡王请看,南洋贸易获利颇丰,粮草够全军一年之用,军械也充足,足以支撑一场大战。”

 

郑成功接过账本,匆匆翻阅后合上,目光望向北方,那里是中原的方向,是他魂牵梦萦的故土。他握紧腰间的剑柄,声音沉稳而有力:“诸位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如今根基已稳,但清军势大,我们不可冒进。接下来,一边继续厉兵秣马,一边派人打探清军动向,待找到合适的战机,便挥师北上,收复失地!”

 

三人齐声应道:“誓死追随郡王!”声音在海面上回荡。高台下,士兵们还在刻苦训练,战船的锚链碰撞作响,远处的工坊依旧浓烟滚滚。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海面上,将战船、士兵、高台都镀上一层暖光。郑成功知道,抗清之路依旧漫长,但有这些忠义之士相伴,有百姓们的支持,他定能劈开风浪,让大明的旗帜重新飘扬在华夏的每一寸土地上。这股由厦门港燃起的抗清之火,终将越烧越旺,照亮南明的黑暗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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