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周宅比白日更显阴森。歪脖子槐树在月光下投出张牙舞爪的影子,树皮上那张模糊的人脸此刻清晰得瘆人,嘴角几乎咧到耳根。
楚小满缩在殷十三身后,手里攥着把桃木剑——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玩意儿该怎么用。璎珞师爷飘在半空,手里捧着本《阴司律例》,准备随时给可能出现的鬼魂普个法。
"喵~"墨丸蹲在槐树前,尾巴尖不耐烦地拍打着地面——人呢?说好的最终对决呢?本主簿连战斗专用猫抓板都带来了!
话音刚落,槐树突然剧烈摇晃,树根处的泥土"簌簌"滑落,露出个黑黝黝的洞口。一股阴风打着旋儿从洞里卷出,吹得众人衣袍猎猎作响。
"来了。"殷十三指尖凝出青光,在身前画了道屏障。
洞中先是传来"咔嗒咔嗒"的声响,像是骨头碰撞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矮小的身影手脚并用地爬了出来——是个约莫三四岁的孩童,穿着褪色的红肚兜,脖颈上挂着半截长命锁。只是这"孩童"浑身青紫,眼窝里没有眼珠,只有两团幽蓝的鬼火。
"鬼童......"楚小满牙齿打颤,"周启正的儿子?"
小鬼歪了歪头,黑洞洞的眼眶"望"向墨丸,突然咧嘴笑了,露出满口尖牙:"猫猫......我的猫猫......"
墨丸浑身的毛瞬间炸开,尾巴粗得像根狼牙棒——谁是你的猫猫!本主簿是你高攀不起的喵大人!
小鬼却兴奋地拍起手,每拍一下,槐树上就多出一道血手印:"爹爹说......集齐九只猫猫......娘亲就能回来啦......"
殷十三脸色骤变:"周启正骗他儿子说炼成鬼童就能复活妻子?"
璎珞翻着生死簿惊呼:"难怪周夫人死后怨气不散!她根本不知道丈夫拿儿子炼鬼童!"
小鬼突然停止拍手,歪头"看"向殷十三身后:"咦?娘亲?"
众人回头,只见院墙上不知何时多了个白衣女子,长发披散,怀里抱着个襁褓。正是那夜在槐树下出现的女鬼!
"阿宝......"女鬼幽幽唤道,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到娘这儿来......"
小鬼蹒跚着向女鬼走去,身上的阴气却越来越重。每走一步,地上就多出个冒着黑烟的小脚印。墨丸敏锐地注意到,小鬼脖子上的长命锁正在发烫,锁面上的"长乐安康"四个字渐渐变成血红色。
"不对!"殷十三厉喝,"那不是周夫人!"
几乎同时,女鬼的面容突然扭曲,变成张惨白的男人脸——正是周启正!他狞笑着张开血盆大口:"乖儿子,把猫猫给爹爹!"
小鬼愣在原地,长命锁"咔"地裂开道缝。藏在暗处的幕后黑手终于现身——是个戴着青铜面具的黑衣人,手中拿着块完整的锁魂玉,正疯狂地吸取着小鬼身上的阴气!
"喵嗷!"(卑鄙!)墨丸怒不可遏,一个飞扑冲向黑衣人,却在半空被无形的屏障弹开。
周启正的鬼魂趁机扑向墨丸:"最后一只灵猫!我等了十五年!"
千钧一发之际,小鬼突然抱住周启正的腿:"爹爹骗人!娘亲不会回来了!"他身上的阴气反噬,长命锁彻底碎裂,藏在里面的最后一块玉片"当啷"落地!
"不!"黑衣人惨叫一声,手中的锁魂玉突然龟裂。原来完整的锁魂玉必须包含小鬼生前佩戴的长命锁碎片,否则根本无法完全控制鬼童!
殷十三抓住机会,甩出七枚铜钱布下北斗阵:"天地自然,秽气分散——破!"
金光爆闪中,周启正的鬼魂被击得粉碎。黑衣人见大势已去,转身就逃,却被从天而降的墨丸一爪子拍掉了面具——
面具下赫然是张熟悉的脸:县衙的刘师爷!
"是你?!"楚小满惊得桃木剑都掉了,"你天天给我送文书居然是个反派?"
刘师爷阴笑:"小县令,你以为我愿意伺候你个怂包?"他猛地撕开衣襟,胸口竟也有个和胡三一样的窟窿,"要不是为了接近那只灵猫......"
话未说完,璎珞师爷突然一个俯冲,把整桶黑狗血泼在他身上:"让你偷姑奶奶肉身!"
刘师爷惨叫倒地,身上的皮肤开始融化。墨丸趁机叼走他怀里的锁魂玉碎片,得意地甩着尾巴——本主簿早就怀疑你了!每次送文书都偷偷瞄我的项圈!
局势瞬间逆转。没了锁魂玉的控制,小鬼身上的阴气渐渐消散,身形也开始透明。墙头的女鬼幻象重新变回周夫人,飘下来紧紧抱住儿子。
"阿宝,娘带你走......"周夫人的怨气消散,露出原本清秀的面容。
小鬼依偎在母亲怀里,突然转头看向墨丸:"猫猫......对不起......"说着伸手在槐树上一拍,树根处"轰"地塌陷,露出个暗格。
墨丸凑近一看,暗格里整齐码着八个小陶罐,每个罐子里都装着只猫的骸骨,罐身刻着不同的数字——正是被周启正害死的八只灵猫!
"这是......"殷十三检查陶罐,在最末一个空罐里发现张字条,上面写着:"第九只,黑金瞳,尾尖白,生于中元。"
墨丸的尾巴猛地僵住——这描述分明是它自己!原来周启正十五年前就盯上了刚出生的它!
"喵!"(变态!)墨丸气得一爪子拍碎了空罐子。
周夫人向众人福了福身,牵起小鬼的手。母子俩的身影渐渐淡去,临消失前,小鬼突然跑回来,把个东西塞进墨丸爪子里——是那块刻着"柒"字的玉片。
"谢谢猫猫......"小鬼最后笑了笑,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夜风中。
槐树上的血手印也随之褪去,树皮上的人脸变成个安详的微笑。一阵清风拂过,满院阴霾尽散,连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楚小满一屁股坐在地上:"总算结束了......"
"未必。"殷十三捡起刘师爷落下的面具,背面刻着个诡异的图腾:九只猫围着一口井,"他背后可能还有人。"
墨丸却顾不上这些,正忙着把八只猫的骸骨挨个舔干净——同类一场,本主簿送你们最后一程。等舔到第七只时,它突然"喵"了一声,从罐子底下扒拉出个铜钱大小的玉扣。
殷十三接过一看,玉扣上刻着"叁"字:"看来每个罐子里都藏着块碎片。"
璎珞数了数:"还差最后两片。"
墨丸却胸有成竹地甩甩尾巴,从项圈里掏出之前收集的线索——挑衅木牌、胡三心脏里的玉片、小鬼给的玉片,再加上刚找到的,正好能拼出大半个锁魂玉的图案。
"喵~"(剩下的在这儿!)它骄傲地抬起爪子,露出肉垫上沾着的一点玉粉——刚才拍碎刘师爷面具时特意留的!
殷十三忍俊不禁,揉了揉它脑袋:"不愧是墨主簿。"
楚小满看着满地狼藉,突然想起什么:"等等,刘师爷的胸口怎么也......"
话音未落,地上的"刘师爷"突然化作滩黑水,只剩张人皮。璎珞用树枝挑起来一看,人皮内侧画满了符咒:"是傀儡术!真的刘师爷恐怕早就......"
"喵!"(又被耍了!)墨丸气得把锁魂玉碎片当球踢。
殷十三望着渐亮的天色,若有所思:"看来有人借周启正的局,又设了个更大的局。"
墨丸却已经趴在楚小满头顶打起了呼噜——管他什么局,本主簿累了,先睡一觉再说!反正有本喵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
晨光中,槐树上的笑脸渐渐隐去,只留下一句飘散在风中的呢喃: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