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天刚蒙蒙亮，林默就被热醒了。屋里的温度已经飙到了32℃，空气闷得像口密不透风的蒸笼，连带着呼吸都带着灼人的热气。他摸了把额头，全是汗，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
“醒了？”苏晴的声音带着倦意，她压根没睡沉，正用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井里的水快抽不上来了，刚才去看，水泵抽了半天，就接了小半桶。”
林默猛地坐起身，抓起衣服就往外冲。暖棚外的景象让他心一沉——昨晚搭的蓄水池里，水少了近一半，不是被用了，是被连夜的高温蒸发了，池壁上结着层白白的盐霜。李大叔和几个邻居正围着抽水泵，急得满头大汗，机器发出“嗡嗡”的空转声，显然是抽不出水了。
“咋整啊小林？”李大叔搓着汗津津的手，声音发哑，“这才刚热起来，水就没了，往后可咋活？”
林默蹲在井边，往井里看了看，水面离井口足有七八米，还在一点点往下退。他摸出手机，信号早就断了，没法联系外界。“先别慌，”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所有的存水集中到一起，统一分配。每人每天定量供水，优先保证暖棚里的菜苗。”
“那菜苗比人还金贵？”张大爷扛着锄头走过来，他的嘴唇干裂起皮，显然也缺水了，“人都快渴死了……”
“没菜苗，往后更得饿死。”林默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现在节水，是为了能撑到下雨，或者找到新的水源。谁要是敢私藏水，就别怪我不客气。”
张大爷被噎了一下，没再说话，只是蹲在地上，看着蓄水池里的水发愣。
太阳升高后，热浪更凶了。空气里的水汽被蒸发得一干二净，吸进肺里都带着刺痛感。暖棚里的温度超过了40℃，就算挂着遮阳网，菜苗还是蔫了不少，黄瓜藤的叶子卷成了筒状，看着让人心疼。
苏晴用布条蘸着仅存的水，一点点往菜苗根部抹，动作轻柔得像在照顾婴儿。“再这么热下去，它们撑不过三天。”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额头上的汗滴落在泥土里，瞬间就没了踪影。
林默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也不是滋味。这些菜苗是他们熬过寒冬的指望，现在却要毁在热浪里。他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往储藏室跑——那里还存着几大卷塑料布，是之前防雪用的。
“李大叔，搭棚子！”林默把塑料布扔在地上，“用竹竿在暖棚顶上再搭一层，中间留空隙，灌点水进去，当隔热层！”
这是他小时候在农村见过的土办法，用两层棚子夹着水，能挡住不少热气。李大叔眼睛一亮，立刻招呼人动手，砍竹竿、搭框架、铺塑料布，忙得热火朝天。等把存水小心翼翼地灌进两层棚子中间，暖棚里的温度果然降了两三度，蔫了的菜苗似乎也缓过点劲来。
“管用！”赵铁柱抹了把脸上的汗，咧开嘴笑，“还是你脑子活！”
林默没笑，他看着塑料布上蒸腾的水汽，心里清楚，这只是权宜之计。存水越来越少，那点隔热层撑不了多久。
傍晚时分，意外发生了。西边的矮墙突然“轰隆”一声塌了，不是被人推的，是被地基下渗出的水泡软了，再加上高温暴晒，直接崩裂了。更要命的是，墙塌的地方，露出了外面浑浊的洪水——不知什么时候，东边的洼地已经积满了水，正慢慢往别墅区里漫。
“快堵！”林默大喊一声，抓起旁边的沙袋就往缺口冲。赵铁柱和李大叔也反应过来，跟着往缺口填沙袋，张大爷则指挥着其他人搬石头，用木板挡水。
浑浊的洪水带着泥沙，凶巴巴地往缺口里涌，刚填好的沙袋瞬间就被冲得晃晃悠悠。林默咬着牙，跳进及膝的水里，用身体顶着木板，“快！再给我两个沙袋！”
苏晴也跑了过来，她没下水，只是跪在岸边，把沙袋一个个递过去，手指被磨得通红，却没哼一声。
折腾到半夜，缺口终于被堵住了。大家瘫在地上，浑身湿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洪水，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林默靠在沙袋上，看着远处漫到脚踝的洪水，心里一片冰凉。
热浪、缺水、洪水……这三样凑在一起，比极寒时的恶霸和安全区的威胁更可怕。极寒时能躲在屋里烤火，现在却连块凉快的地方都找不到，连口干净水都快喝不上了。
“明天……明天去上游看看。”林默喘着气说，声音沙哑，“说不定能找到没被污染的水源。”
没人回应，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在夜色里起伏。远处的水面反射着微弱的月光，像块巨大的镜子，映着这被热浪和洪水围困的小小别墅区。
林默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暖棚里蔫掉的菜苗，和蓄水池里越来越少的水。他知道，这场热浪比极寒更熬人，但他不能倒下。就像熬过冬天一样，他们也得熬过这个夏天，哪怕脚下是洪水，头顶是烈日。
因为他们身后，还有暖棚里那点没被晒死的绿，还有彼此手里攥着的、最后一点活下去的力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