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河县的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气息。临时征用的县衙大堂,如今成了抗击瘟疫的指挥中枢和最重要的医馆。刘文抵达后,立刻投入救治,日夜不休。他带来的杏林盟精锐医师和大量药材,如同及时雨,稳住了濒临崩溃的防线。
疫情比预想的更为凶险。患者高热不退,咳血不止,皮肤溃烂流脓,死亡率极高。更棘手的是,此病传染性极强,已有数名最初赶来支援的本地郎中和衙役不幸染病倒下,人心惶惶。
刘文不顾个人安危,亲自检查重症病患。他运用太虚针法稳住患者心脉,又以深厚内力探入其体内,仔细感知病邪。结合患者症状和脉象,他眉头紧锁,这病邪阴毒诡异,侵蚀脏腑生机的方式,绝非寻常瘟疫,隐隐带着一丝人为炮制的痕迹,与他记忆中某种偏门毒术的描述有几分相似。
“盟主,如何?”罗俊看着刘文凝重的面色,低声问道。
“病情复杂,但并非无解。”刘文沉声道,“常规清热解毒的方子效果有限,需用猛药,并佐以金针渡穴,激发患者自身元气相抗。我拟一方,名为‘清瘟败毒饮’,需用到大黄、石膏、犀角等峻烈之品,剂量需精准把控,否则反伤其身。”
他迅速写下药方,交给苏婉安排配药,同时召集所有在场医师,包括本地几位幸存的、经验丰富的老郎中。
“诸位,”刘文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坚定,“此疫凶险,单凭一人之力难以抗衡。我将此方公开,望诸位同心协力,共克时艰。”他毫无保留地将“清瘟败毒饮”的组成、剂量、煎服方法以及对应的针灸穴位和手法,详细讲解给每一位医师。
这一举动,让在场许多人都愣住了。尤其是那几位本地老郎中,他们行医数十载,深知一张对症良方的价值,往往被视为不传之秘,是医馆安身立命的根本。这位年轻的刘神医,竟如此轻易地将这等可能是救命稻草的方子公之于众?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郎中颤声问道:“刘……刘神医,此方精妙,您当真愿与我等共享?”
刘文正色道:“医者仁心,救命为先。药方本为活人而存,若因私藏而误人性命,岂非本末倒置?今日在此,我刘文立誓,凡我杏林盟所持有效药方,只要于民有益,皆愿与天下同道共研共享,只为让更多百姓看得起病,吃得起药!”
一番话,掷地有声,说得几位老郎中面露惭色,又心生敬佩。他们不再犹豫,仔细记下方子,迅速投入到紧张的救治中。
有了对症的方子和统一的指挥,救治工作立刻变得有序而高效。大批煎好的汤药送入隔离区,刘文亲自示范针灸手法,指导医师们操作。效果是显著的,许多重症患者的病情得到了控制,高热渐退,咳血减轻,新的感染病例也开始减少。青河县上空笼罩的死亡阴影,似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消息很快传开。刘文在青河县公开药方、全力抗疫的义举,连同他之前受朝廷嘉奖、推行普惠医馆的事迹,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周边州县,甚至反馈回朝廷中枢。
这一日,青河县的疫情刚得到初步控制,一队来自京城的快马便抵达了县衙。为首的仍是那位陈院判,但此次,他带来的不再是嘉奖的匾额,而是一卷盖有玉玺的明黄绢布——圣旨。
“……咨尔刘文,心存济世,术精岐黄。平‘生死阁’之患,功在社稷;创‘普惠医馆’之制,利泽万民。今于青河抗疫,更显仁心,公开秘方,活人无算。朕心甚慰,特准尔所奏‘药方共享’之策。敕令太医院牵头,各州府配合,设立‘惠民药局’,刊印《普惠药方集》,颁行天下。各级医馆、药铺,皆需备置,不得藏私,务使廉价有效之方,惠及黎庶。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满堂皆静,随即爆发出阵阵欢呼。这意味着,刘文倡导的“药方共享”理念,正式得到了国家层面的认可和支持,将以制度的形式在全国推行!一部由太医院和杏林盟共同编纂,收录了数百种经过验证、廉价有效的常见病药方的《普惠药方集》,将不再是梦想。
陈院判宣旨完毕,上前握住刘文的手,感慨道:“刘神医,陛下听闻你在青河之事,大为震动。此举,实乃开创千古未有之先河,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啊!”
刘文深深一揖:“此乃陛下圣明,亦是天下医者共同之心愿。刘某不过顺势而为。”
接下来的日子,刘文一边继续稳定青河县的疫情,一边开始着手《普惠药方集》的编纂准备工作。他利用抗疫的间隙,与苏婉、罗俊以及几位太医院的御医、还有那些在抗疫中表现出色的本地郎中,共同讨论药方的筛选、验证和标准化表述。苏婉凭借其对药材的熟悉,负责核算成本,确保药方真正“廉价”;罗俊则组织人手,负责记录和整理。
青河县,这个曾经被瘟疫阴影笼罩的小城,意外地成为了新医改的一个重要实践地和风向标。许多听闻消息的周边医师,甚至不远千里赶来,一是为支援抗疫,二也是想亲眼见识一下这位无私的刘神医,并学习那公开的“清瘟败毒饮”。
然而,就在一切看似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时,罗俊带来了一个令人不安的调查结果。
“盟主,按照您的吩咐,我暗中查访了疫情最初爆发的几个村落。”罗俊面色凝重,“发现一些蹊跷。有村民反映,在疫情发生前几日,曾见过几个陌生货郎在村中水井附近徘徊。而且,疫情并非同时多点爆发,而是沿着一条官道旁的村落依次出现,蔓延速度……快得有些不自然。”
刘文目光一凛:“你的意思是?”
“恐怕不是天灾,”罗俊压低声音,“是有人沿路投毒!而且,对方似乎很了解当地水系分布和村民生活习惯。”
几乎同时,苏婉也匆匆而来,手中拿着一份药材清单:“文哥,核查药材消耗时发现,解毒所需的几味关键药材,如甘草、绿豆等,近期在周边几个州府的市面上的流通量异常增大,但采购方却很神秘,并非各大药铺或医馆。我怀疑,有人在大规模囤积这些解毒药材,似乎……料到了会有此疫?”
刘文的心沉了下去。青河县的疫情得到控制,靠的是对症的猛药和及时的资源投入。但如果这场瘟疫真是人为,并且投毒者已经提前囤积了解毒的关键药材……那么,他们的目的恐怕不仅仅是制造一场瘟疫那么简单。
这更像是一个阴毒的陷阱:先制造疫情,引发恐慌,消耗官府的资源和信誉;然后,利用囤积的药材,在关键时刻奇货可居,要么牟取暴利,要么以此作为要挟的筹码?甚至,是针对他刘文和正在推行的新医改的一次精准打击?
若真如此,对方的狠辣和心机,远超想象。青河县,或许只是这场更大风波的开端。
刘文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渐渐恢复生机的街道,眼神锐利如刀。公开药方,普惠百姓,这条路注定荆棘密布。但既然选择了,便唯有前行。
“罗俊,加派人手,继续秘密调查药材流向和那些陌生货郎的踪迹。”
“苏婉,立刻动用所有商业渠道,尽可能从远处调集备用解毒药材,以防不测。”
他缓缓道:
“看来,有人不想让百姓轻易得到廉价有效的药方。这场仗,还没打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