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悬浮在能量风暴的中心,赤金色的龙瞳中,毁灭的暴戾与一丝顽强不灭的清明激烈交锋,如同狂风暴雨中摇曳的烛火。下方,苏婉清气息奄奄的身影,是他混乱意识中唯一清晰的坐标,是锚定他即将彻底沉沦人性的最后锁链。
“不……能……失控……”
他喉咙中发出破碎的低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声带中挤出。为救他而重伤濒死的苏婉清,绝不愿看到他被血脉吞噬,化为只知毁灭的怪物!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带来一阵刺骨的清醒。
与此同时,那因他方才无差别狂暴攻击而暂时被清空魔气、得以喘息并自发修复的镇界碑投影,正散发出一股温和而坚定的吸引力。碑文中流转的古老法则,与他怀中滚烫的拓文,以及他体内沸腾的烛龙血脉,产生着更深层次的共鸣。这共鸣不再仅仅是引导,更像是一种……呼唤,一种源自本源的认可与期待。
“守护……而非……毁灭……”
《无为道心》的口诀碎片,伴随着苏婉清昔日清冷而坚定的声音,在他近乎沸腾的识海中闪过。顺应自然,明晰本心……他的本心是什么?是毁灭眼前一切,还是……守护身后那个不惜性命为他争取一线生机的女子,以及这片她誓死守护的天地?
“吼——!”
又是一声咆哮,但这一次,少了些纯粹的暴虐,多了几分痛苦挣扎的意味。沈墨猛地抱住了头颅,覆盖着赤鳞的手臂上青筋暴起,仿佛在与体内另一个试图掌控一切的恐怖意志进行着殊死搏斗。他周身的龙威不再肆无忌惮地扩张,而是开始剧烈地波动、收缩,显示出其主人正经历着难以想象的内心鏖战。
外界,清虚真人等人紧张地注视着这诡异而关键的一幕。他们看到沈墨身上的龙鳞明灭闪烁,时而蔓延,时而消退,气势忽强忽弱,显然正处于一个极其不稳定的临界点。
“他在对抗血脉反噬!” 赵乾长老低呼,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从未有人能在烛龙血脉如此深度觉醒、近乎失控的边缘,还能尝试夺回控制权!
清虚真人目光灼灼,心中已然明了:“是那女娃……苏师侄的牺牲,成了他守住本心的关键。还有那碑文……它们在帮他!”
就在这时,沈墨猛地抬起头!那双赤金竖瞳中,虽然依旧充满了野性与力量,但那份毁灭一切的混乱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坚定,甚至带着一丝悲壮的……清醒!
他成功了!在苏婉清意志的支撑和《无为道心》的引导下,他竟以莫大的毅力,暂时压制了毁灭本能,重新驾驭了这股足以毁天灭地的狂暴力量!虽然代价是灵魂仿佛被撕裂般的剧痛,以及身体每一寸血肉都在哀嚎的负荷,但他确确实实,在成为怪物的边缘,强行扭转了回来!
他没有去看身后联军震惊与复杂的目光,他的视线牢牢锁定了前方光芒渐稳的镇界碑投影。下一刻,他动了。
不再是之前那种野蛮的冲撞,而是化作一道流暢而威严的金红色光弧,稳稳地落在巨大的碑座之上。当他双足踏上碑座的瞬间,整个碑体发出一阵低沉的、却传遍四野的嗡鸣,仿佛沉睡的古神终于等来了命定之人。
沈墨闭上双眼,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这一次,他不再抗拒,也不再放纵,而是以《无为道心》为缰绳,以守护苏婉清和这片天地的意志为鞭策,开始主动地、精细地引导着体内浩瀚的烛龙血脉之力。
他双手缓缓抬起,按在布满裂纹的碑身之上。精纯而温和的烛龙之力,如同温暖的血液,从他掌心源源不断地注入碑体。这股力量与他之前暴走时宣泄的毁灭性能量截然不同,它充满了生机与修复的特性,精准地流向碑文断裂、黯淡之处。
嗡——!
镇界碑投影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碑身上那些古老的符文如同被注入了生命,逐一亮起,流转不息。原本不断侵蚀碑体的魔气,在这充满神圣净化意味的光华照耀下,如同冰雪遇阳,发出“嗤嗤”的哀鸣,迅速消融退散。巨大的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弥合、修复,整个碑体变得凝实、稳固,散发出的威压节节攀升,甚至超过了被破坏前的全盛时期!
天空之中,那被魔气撕裂的缺口开始缓缓收拢,污浊的云层被无形的力量驱散,久违的、纯净的天光透过逐渐弥合的屏障,如利剑般刺破黑暗,洒落在这片饱经蹂躏的土地上。
“成功了!天罡壁……在重建!” 地面上,苦苦支撑的玄天宗弟子中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许多人脱力地瘫坐在地,望着那通天彻地的碑影和其上那个渺小却宛如神祇的身影,热泪盈眶。
清虚真人长长舒了一口气,一直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眼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欣慰,有震撼,更有一种深深的惭愧。他一直以来所警惕、所戒备的“灾星”,竟在最后关头,成为了拯救苍生的唯一希望。
然而,处于风暴眼中的沈墨,却远未感到轻松。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座桥梁,一座即将被过于庞大的车流压垮的桥梁。烛龙血脉的力量浩瀚无边,但将其如此精细、持续地引导输出,对他心神的消耗是极其恐怖的。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七窍开始渗出血丝,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崩解。但他按在碑身上的双手,却始终稳如磐石,没有丝毫动摇。
他能感觉到,随着碑文的修复,一种更深层次的联系在他与这镇界碑,不,是与这整个天罡壁结界之间建立起来。他仿佛能“听”到结界法则流动的“声音”,能“看”到能量网络的脉络。他不再仅仅是一个外来的修复者,而是在某种程度上,暂时“融入”了这上古的守护体系之中。
就在结界即将彻底稳固的刹那,异变再生!
一道极其隐蔽、极其阴冷的精神冲击,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穿透了刚刚强化结界屏障,并非针对结界本身,而是直刺沈墨因过度消耗而防御空虚的识海!
是那天魔统帅!他并未放弃,在正面冲击失败后,竟施展出如此阴险的暗算!这一击的目标,就是要打断沈墨的修复,让他心神失守,功亏一篑,甚至可能引动其体内刚刚勉强压制下去的血脉再次暴走!
沈墨全身心都沉浸在引导能量修复结界中,对这突如其来的神识偷袭,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防御!
眼看那阴毒的精神冲击就要没入他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