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昊的手卡在铁栅栏之间，蛇形尾戒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色。
苏漾没动。她握紧战术刀，指节发白，呼吸压得很低。
她盯着那张熟悉又令人作呕的脸，声音像从冰里捞出来：“你来干什么。”
江明昊笑了下，没回答。他另一只手慢慢推开栅栏，整个人从维修道钻进来，皮鞋踩在地面积水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你以为你逃得掉？”他说，“他在外面拼命，你在这里等死？陆承骁不过把你当棋子，而我……我比谁都了解你。”
苏漾冷笑：“你连我的画都偷，还谈了解？”
“我偷的是你的光。”他往前一步，“可你宁愿被他锁在笼子里，也不回头看一眼曾经陪你熬过黑夜的人？”
她不想听这些。她只想离开。
但她不能动，这地方没有第二个出口，陆承骁追周野去了后通道，陈叔在外围清场，没人知道她现在独自面对江明昊。
江明昊又靠近一步，伸手想碰她的脸。
她举刀横在胸前：“再走一步，我就划开你的喉咙。”
他停住，眼神阴沉下来。“你知道他书房电脑里的文件夹吗？‘Lily_2021’，全是你的直播录屏。最早的那场，是你喝醉唱《海芋恋》的那个晚上。他从那时候就开始盯你了。”
苏漾心跳漏了一拍。
“你不信？”江明昊扯了下嘴角，“你以为你是偶然撞进他世界的？他早就在等你。而你，一直以为自己是自由的。”
她手指微微发抖。
不是因为怕他，是因为他说的事。
她记得那个夜晚，工作室停电，她一个人抱着吉他对着镜头唱歌，哭了很久。
那场直播只有三百人观看，结束后她删了回放。
可如果……有人备份了呢？
江明昊看穿她的动摇，轻声说：“你在他眼里从来不是人，是收藏品。他收集你的笑、你的眼泪、你扔掉的草稿。你的情绪是他深夜解闷的消遣。苏漾，醒一醒，你根本没被爱过，你只是被占有。”
苏漾猛地抬手，刀尖抵住他喉结。
“闭嘴。”
江明昊不躲，反而笑了。“你可以杀了我。但你杀不完真相。”
远处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节奏稳定。
江明昊脸色变了下，迅速后退，重新钻进维修道，铁栅栏被他从里面拉上，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几秒后，陆承骁出现在门口。
他站在那里，西装沾灰，左眉骨的疤在应急灯下显得更明显。
他看了眼关闭的栅栏，又看向苏漾。
“他碰你了吗。”
苏漾摇头。
陆承骁走近，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力道很大，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下次别留这种地方。”他说。
她没推开他。身体很累，心更累。
他们回到顶层公寓时已是凌晨。
陈叔送来热毛巾和药箱，检查了她的手臂和脚踝，确认无大碍后离开。
陆承骁换了衣服，衬衫领口敞开，坐在书桌前处理消息。他没说话，也没问她在想什么。
苏漾靠在沙发上，脑子里全是江明昊的话。
她起身，走到书桌旁。
电脑还开着，界面停留在加密文件管理器。
她输入自己的生日——试过三次后，系统解锁。
文件夹跳出来：**Lily_2021**。
她点开。
视频列表滚动，日期精确到分钟。
第一段标题是：【2021.11.07｜凌晨3:14｜直播回放-海芋恋-已加密】。
她点播放。
画面亮起。
是她。穿着白色睡裙，头发乱糟糟扎成一团，抱着木吉他坐在工作室地板上。
窗外是城市夜景，屋里只有台灯亮着。
她唱着歌，声音沙哑，眼角有泪。
那是她最脆弱的一晚，客户退单，母亲又一次取消见面，她觉得自己像个废品。
视频右下角显示观看人数：**287**。
她记得当时关播后就删了记录。
可这里，保存完整。
她继续翻。
【2022.05.20｜晚9:32｜直播-速写本撕毁过程】
【2023.01.01｜跨年独白-不想再相信任何人】
【2023.08.14｜醉酒后念出某人名字-音频修复版】
每一段都有备注。
“她说讨厌被人看见软弱，可她每次哭我都看得清楚。”
“这段她删了，但我留着。”
“她说不想再爱，可她念的是我的名字。”
苏漾手指僵住。
她听见椅子挪动的声音。
陆承骁走了过来。
他站她身后，没说话，指尖轻轻划过键盘，调出另一个文件夹：**Lily_Drafts**。
里面全是截图。
她废弃的设计稿、涂鸦角落的小人、写到一半撕掉的便签纸。
甚至有一次她把咖啡泼在速写本上，随手拍了张照发朋友圈又秒删，这里也有存档。
“你监视我多久了。”她开口，声音很平。
“从你第一次在镜头前哭开始。”他说。
“为什么不否认？”
“因为没必要。”他绕到她面前，看着她，“那时候就在想，怎么把你从屏幕里拽出来。”
她抬头看他：“你觉得这样正常？”
“不正常。”他承认，“但我做不到装作不认识你。你画的每一笔，我说的每句话，都不是巧合。”
她忽然觉得累。
不是身体上的，是心里的。
她以为她是主动靠近他的，结果从头到尾，她都在他的视线里。
“你知道最可怕的不是你偷看我。”她低声说，“而是我现在竟然不那么害怕。”
陆承骁没说话。
他伸手，拇指擦过她嘴角。
她没躲。
手机在这时震动。
屏幕亮起。
消息来自“裴雪薇”：【我怀孕了】。
苏漾目光落在上面。
三秒后，陆承骁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锁屏，放进西装内袋。
“她每月都会发一次。”他说，“上次是癌症晚期，再上一次是失忆。”
苏漾盯着他眼睛。
他在撒谎吗？还是早就习惯了这种骚扰？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一件事——她现在不能走。
她关掉所有窗口，站起身。
“如果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她说，“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也会有自己的选择？”
陆承骁看着她，忽然笑了下。
他上前一步，握住她手腕，力道不重，但不容挣脱。
“想过。”他说，“所以我等了三年。”
他把她拉进怀里，下巴抵她头顶。
“你想走的时候，我不拦。但现在，别动。”
她没动。
城市灯光从落地窗照进来，映在两人身上。
她听见他的心跳，很稳。
她抬起手，指尖触到他左眉骨的疤痕。
“这个呢。”她问，“也是因为我？”
他抓住她手指，没回答。
只是抱得更紧。
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是陈叔。
他探头进来：“楼下安全了。车随时可以出发。”
陆承骁点头，没松手。
“慈善晚宴九点开始。”陈叔说，“时间不多。”
苏漾终于开口：“我去换衣服。”
陆承骁放开她。
她走向客房，经过书桌时，回头看了一眼电脑。
屏幕黑了，但她记得那些标题。
凌晨三点十四分，她唱着歌流泪。
而他在某个地方，悄悄录下了这一切。
她走进衣帽间，门关上。
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苍白，眼底发红。
她打开衣柜，里面挂着一条黑色露背长裙，是陆承骁让人准备的。
她拿出来，正要脱外套。
手机响了，是程昱。
她没接，下一秒，微信弹出一条新消息。
来自匿名群聊【暗潮】。
只有一句话：
“你工作室的IP地址，昨晚被远程登录过三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