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雨停了。
正当毛孩子们吃饱喝足收拾利索,懒散的晒着太阳时,风雨骤变,不断有黑压压的乌云滚滚而来,阴暗的天空很是凉爽,空气也变的厚重。安镇上空如同无月的黑夜,拥挤了太多的雨云,像是泼了浓重的乌墨,一遍又一遍不停游走着,翻滚着。犹如百万黑甲骑士兵压城,战士怒吼,马匹嘶鸣,似乎就等主帅一声令下,如潮水般涌向围困数日的残兵,血染大地。
多年的野外经验告诉阿瞒,马上就要有一场持续很久的大暴雨。大河里的水位没涨,滚滚波浪却是暴躁不安。阿瞒也是焦躁不安,暴雨一旦袭来,吃什么?躲哪里?雨水很快会填满整条大河,湍急的流水会冲走一切,再想抓鱼就是痴人说梦。老树的树洞也难以遮挡这么大的雨,用不了多久,雨水就会顺着树干灌入洞中。更难以预料的,持续的暴雨会冲刷掉所有的气味,掩盖所有的声音,模糊视野,假如这个时候冷不丁的从哪里蹿出个饥饿的猎手,就会命丧雨夜。生存法则不在乎你是在城市,还是在森林。
阿福今天早晨来是时候也是心神不安的没喊早安,他心里也明白,大河只要轻轻一涨水位,阿瞒和安心就没了食物来源。虽然他不曾流浪过,更不知道暴雨会带来什么,但也能理解阿瞒的担忧和急躁。阿福改变不了天气,只能耐心劝说着阿瞒和安心,暂时到他家躲一躲。阿瞒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还劝着安心能暂时住在阿福家,以于奶奶的善良完全不会拒绝再养一只“猪”。
安心拒绝了。
阿福无奈叹着气,琢磨着,明天一定要去找红豆和格鲁商量一下,看看他们有什么好办法。今天不适合聊天,阿瞒和安心送走了阿福,又返回了老树。
“锈逗了吧,那么怕水还不去?”,阿瞒抱怨着。
安心没有说话,只是凝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阿瞒也是没辙,细细琢磨着周围,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其实,安心也是忐忑不安,这种恶劣的天气还没经历过,但她可不是耍什么性子,她也有不去于奶奶家的理由。
“你知道镇子西边有座大桥吗?”,安心突然开口问着阿瞒。
“知道呀,怎么了,那座桥很高很大”,阿瞒回答着。
“多高多大我记得不是很清楚”,安心有些冷漠的说着。
阿瞒不明白安心为什么提起那座大桥,难道那里有避雨的地方?诶?好像还真有啊。
“那天,他们开车带着我路过了那座大桥。车停了,他们把我从猫包里揪了出来,当时我也不晓得要发生什么,等看到那条大河时,就被他们扔了下去”,安心淡淡然的说着。
啊!?阿瞒惊愕的看着安心。天啊,这绝不是弃养,直接从桥上扔到河里,这是赤裸裸的谋杀。阿瞒听过很多弃养的方法,但这种暴戾恣睢的杀掉饲养多年的宠物,太少见了。安心能够活下来,命,真硬。
阿瞒也明白了,安心绝不是无知和萌蠢,她有着极其强大的抗压能力和坚毅的心理素质,只是没发现而已。
“想好了吗,我们要去哪里哎?”,安心淡淡的问着。
“没有,走一步算一步吧,先去填饱肚子在说”,阿瞒向河边走去,安心也跟了过去。
快到河边了,阿瞒顺势在地上又画了个圈。安心知道是为什么,也没说话,安静的走进小圈蹲好。
今天抓鱼很费劲也很危险,过了很长时间,阿瞒才招呼着安心。地上三条大鱼噼哩啪啦乱蹦着,安心明白,这可能是暴雨来临前的最后一顿饱餐。他们也顾不上说话,埋头不停把食物塞进胃里,实在塞不进去了,阿瞒才叼起剩余的那条,费劲拖着。安心也帮忙,一起把大鱼拽到了老树下。
阿瞒把大鱼丢进轮胎,低头闭眼嘟囔着什么。
“念叨什么呢?”,安心疑惑不解的问着。
“谁也发现不了,谁也发现不了”,阿瞒很认真的说着。
安心看了看阿瞒,哈哈大笑起来。
“别笑呀,你也来念两句,兴许能救命呢”,阿瞒板着脸很严肃的说道。
安心知道,阿瞒只是想缓解下紧张的气氛,他能用这种方法保命?骗谁呀。不过安心并没拆穿阿瞒,也冲着轮胎碎碎念着。
“你念叨的是啥?”,阿瞒问安心。
“一定要到我们肚里,一定要到我们肚里”,安心歪着脑袋回答着。
哈哈~~
两只大猫大笑着,笑比哭要好很多。
夜来了,天空飘下几滴雨丝。
“快要下了吧”,安心抬着脑袋,皱着眉毛问着。
“嗯,差不多了”,阿瞒没有隐瞒,实话实说。
“那你还骗阿福说是明天?”,安心挤兑着阿瞒。
“要不然他也不肯回家呀,估计明天他会去找格鲁和红豆”,阿瞒猜测着。
“如果他们一起来,你会改变主意吗?”,安心有些好奇的问着阿瞒。
“不会”,阿瞒斩钉截铁的回答着。
“其实他们家的主人都挺好的”,安心转头看向镇子。
“那你干嘛不去阿福家?”,阿瞒疑惑的看着安心。
“因为你不去啊”,安心利索的回答着。
“这一关会很难过的哎”,阿瞒有些担忧的说着。
“没事,...”,安心念叨着。
安心后面说了什么,阿瞒没有听见,一道闪电掠过,漆黑的夜晚变的通亮。
咔~轰轰轰~~~
巨大的惊雷,炸得阿瞒和安心一慌。该来的,终究是会来的。
镇内。
于奶奶家的窗户前,探出了一个圆滚滚的橘黄色脑袋,望向老树方向。红顶屋内,两个小脑袋也蹲在落地窗前,几滴雨水砸在玻璃上啪啪响着。慢慢的,雨点越来越密,玻璃已是模糊。
巨大的闪电再次撕开了黑幕,漫天乌云兴奋叫嚣着,不停翻滚着,像是等这个机会等了上千年。
吼~轰~~~
一声响彻云霄的吼叫,一切会喘气的活物,惊慌失措的躲藏着。天空就像是捅漏了底的水湖,漫天水柱尖叫着、嘶喊着,如千军万马咆哮着,发了疯似的扑向地面。眼前一片白幕,肉眼可见的从天而降,近了,近了。
咣~啪~轰~~~
密密匝匝,狂暴的水柱,仿佛用尽了全力恶狠狠撞向大地。山上所有的树木杂草,不约而同的一阵猛颤,大地仿佛被一双大手撕成两半。
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谁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