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烬的手掌还贴在墙面上。
指尖下的线条突然跳动,他没缩手,也没说话,只是把另一只手也按了上去,胸针在领口发烫,烫得皮肤生疼。
他知道这不对劲。
可他不想停。
刚才那三个字——“她还在”——还在脑子里回响。
不是幻觉,不是错觉,那是真实的感应,是血脉里的东西在回应。
他闭上眼,左眼内部传来撕裂感,金光从眼皮底下透出来,照在墙上,那些交错的线开始移动,排列成新的图案。
他听见风声。
不是密室里的空气流动,是那种山间野地的风,带着灰烬和血的味道。
他呼吸一紧,膝盖一软,整个人向前扑去。
但没有撞到墙。
他的身体穿过去了。
眼前变了。
火焰在四周燃烧,围成一个圈。
地面是黑色石头铺的,中间有一块高台,上面钉着一个人。
是他母亲。
她穿着那件旧式白大褂,双手双脚被银线穿过,钉在石台上。
银线连着周围的柱子,每一根都在微微震动,发出低频的嗡鸣。
沈烬站在远处,不能动,他知道自己是记忆中的影子,没人能看见他,可他还是想喊,想冲上去,想把她救下来。
他做不到。
他十二岁的时候就做不到。
现在一样。
火光晃动,黑袍人从阴影里走出来。
他们站成一圈,嘴里念着听不懂的话,声音重叠在一起,形成一种压迫感,压得他耳朵出血。
母亲睁着眼。
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哭,她的脸上有伤,嘴角裂开,流着血,但她看着天空,眼神很平静。
然后她动了嘴唇。
沈烬猛地往前一步,耳朵贴近虚空中那句话。
“烬儿,别来……”
他心口一震。
“可若来了,便不要回头。”
这句话说完,她的头轻轻偏了一下,目光像是穿透了时空,直接落在他脸上。
他知道她在看自己。
哪怕隔着十二年,隔着生死,她也在看他。
黑袍人加快了吟唱,地面的符文亮了起来,红色的光顺着沟槽蔓延,流向石台底部,那里有一个凹陷,形状像眼睛。
一个人走上前。
他穿着西装,打领结,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针。针身泛着金属光泽,尾端刻着字。
沈烬认得那根针。
那是缝魂针,用活人记忆炼制的凶器。
男人走到石台边,低头对母亲说了句什么。母亲没理他,只是闭上了眼。
男人笑了。
他举起针,对准母亲的心脏位置,慢慢扎下去。
沈烬吼了一声。
但他发不出声音。
他只能看着那一针刺入,看着母亲的身体猛地抽搐,看着鲜血顺着针管流出,被吸入地下那个“眼睛”。
黑袍人的声音更高了。
火焰窜起三米高。
母亲睁开眼,最后一眼望向空中。
她的嘴又动了。
这次只有两个字。
“活下去。”
针拔出,她的头垂了下去,身体不再动。
火光瞬间熄灭,所有画面消失。
沈烬跪倒在密室的地面上,双手撑着石板,指节发白。
他喘气,喉咙干涩,嘴里有铁锈味,他知道自己咬破了舌头。
左眼还在烧。
金光没有散,反而更亮了,整面墙的图谱都被照亮,线条清晰可见。
他抬起头,盯着墙面。
那行“第七个容器”的字还在发光。
他盯着它看了很久。
然后他慢慢站起来,腿有点抖,但他站稳了。
他抬起右手,用拇指擦掉嘴角的血。
动作很慢,但很稳。
他知道刚才看到的是真的。
母亲不是失踪,她是被杀的,她死在这座祭坛上,死在那些人的仪式里,而她最后说的话,不是让他报仇。
是让他活下去。
可他活了十二年,一直在逃,逃记忆,逃真相,逃她留下的这一切。
他以为自己是在查案。
其实他只是不敢面对。
现在他看见了。
他看见她是怎么死的,听见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感受到她最后的目光。
他不能再逃了。
他放下手,转身面对石桌。
桌上那本《记忆缝合图谱·初版》还开着,他走过去,翻到最后一页,那里有母亲用血写下的名字。
他的名字。
他盯着那两个字,许久没动。
然后他伸手,用自己的血,在旁边写下一行新字。
“我记住了。”
血刚落笔,整本书突然震动了一下,封皮上的文字开始扭曲,变成另一种符号。
那些符号他不认识,但能感觉到它们在传递信息。
是警告,也是回应。
他不管。
他把书合上,放回原处。
接着他走向墙角,那里有个密封盒,里面装着那卷胶片,他蹲下,打开盒子,拿出胶片。
标签上写着:“第七次死亡闪回原始影像·禁止观看”。
他没犹豫,直接撕掉标签。
他知道这不该看。
可他已经不怕了。
他要把所有的真相都挖出来,不管多痛。
他站起身,把胶片举到眼前。
手指用力,就要拆开外层包装。
就在这一刻,墙上的图谱突然闪烁。
一道新的线条亮起,连接到他脚下。
地面轻微震动。
他低头看。
石板缝隙中,渗出一丝黑液。液体不多,但正缓缓聚拢,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他没动。
他知道这是什么。
是祭坛的守卫程序,是死去者的残念,是被缝合的记忆在试图阻止他继续。
他冷笑一声。
左手握紧镇魂钉,右手仍举着胶片。
他看着那团黑影慢慢成型,看着它抬起头,露出空洞的眼眶。
然后他说:
“你拦不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