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的宿舍会面后第二天，拍摄继续进行。顾昭昭照常来到片场，表现得和往常一样专注投入。但在休息间隙，她注意到小刘总是不经意地观察她。
中午吃饭时，小刘端着餐盘坐到了顾昭昭对面。
“昭昭姐，昨天那份资料你看得怎么样？”小刘压低声音。
顾昭昭做出困惑的表情：“说实话，看不太懂。我毕竟是文科出身，那些公式和图表对我来说太抽象了。”
小刘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掩饰过去：“那你想不想看点更直观的？比如……真实的项目案例？”
“有这种东西？”顾昭昭假装惊讶。
“嗯，我手上有一些过去项目的总结报告，都是脱密处理过的，但保留了核心思路。”小刘说，“比那些纯理论的好懂多了。”
顾昭昭迟疑了一下：“这……方便吗？会不会违反规定？”
“只要不外传就没事。”小刘笑了，“我也是为了帮你演好角色嘛。晚上十点，老地方？”
“好。”顾昭昭点头。
吃完饭，顾昭昭找了个没人的角落，通过加密通讯器联系小李：“她约我今晚十点再见，说要给我看‘真实的项目案例’。”
“收到。”小李的声音很冷静，“我们会做好准备。你按计划行事，但记住，安全第一。一旦感觉不对劲，立刻按报警器。”
顾昭昭摸了摸藏在袖口里的微型报警器。这是王处给她的，紧急情况下按下，周围的安保人员会在三十秒内赶到。
晚上十点，顾昭昭准时来到小刘的宿舍。
这次，小刘没有立即拿出资料，而是先倒了两杯水。
“昭昭姐，喝点水。”她递过杯子。
顾昭昭心中警惕，但面上不显。她接过杯子，假装喝了一口，实际上嘴唇根本没有碰到水——这是小李教她的技巧。
“资料呢？”她问。
小刘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但并没有直接递过来：“昭昭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了解这些技术细节？”小刘看着她的眼睛，“一般演员，了解个大概就够了。但你这几个月，一直在深入钻研，甚至去学那些复杂的理论。为什么？”
顾昭昭心中快速思考。这个问题很关键，回答得好，能获取更多信任；回答不好，可能引起怀疑。
“因为我想真实。”她最终说，“这部电影对我很重要。它不仅是一部电影，更是对那些航天工程师的致敬。如果我演得假，演得表面，那就是对她们的不尊重。”
她顿了顿，语气真诚：“你可能觉得我太较真了。但我见过那些工程师工作，见过她们为了一个数据熬通宵，见过她们因为成功发射而流泪。她们的付出是真实的，所以我的表演也必须是真实的。”
这番话似乎打动了小刘。她的眼神柔和了一些。
“你很特别。”小刘轻声说，“在这个圈子里，像你这样认真的人不多。”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顾昭昭微笑，“你的坚持是什么？”
小刘愣住了，显然没想到会被反问。她沉默片刻，才说：“我的坚持……是让家人过得好一点。”
“你家人？”
“我爸妈在老家，身体都不好。弟弟还在上学。”小刘苦笑，“我进航天系统，就是想有个稳定的工作，能养家。但有时候……”
她没说完，但顾昭昭明白了。有时候，稳定的收入不足以解决所有问题。尤其当家人需要大笔医疗费的时候。
“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顾昭昭轻声说，“我认识一些人，也许能帮上忙。”
小刘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最终摇头：“不用了，昭昭姐。我自己能解决。”
她把文件夹推过来：“这些资料，你拿回去看吧。但记住，绝对不能拍照，不能外传。”
“我明白，谢谢。”
顾昭昭接过文件夹，离开宿舍。一出门口，她就感觉有人在暗中盯着她。但她没有回头，按照原路返回自己的住处。
回到房间，她立刻锁好门，拉上窗帘，然后打开文件夹。
里面确实是一些项目案例，但顾昭昭很快发现了问题——这些案例太过完整，完整得不像是脱密后的资料。而且，在几个关键数据处，有明显的修改痕迹。
她立刻拍照，通过加密通道传给小李。
十分钟后，小李回复：“确认是伪造资料。但伪造手法很专业，普通技术人员看不出来。小刘背后，应该有懂行的人指导。”
“接下来怎么办？”顾昭昭问。
“王处指示，继续接触，但要表现出对这些资料的‘浓厚兴趣’。同时，我们会加强对小刘的监控，看她下一步和谁联系。”
接下来的三天，顾昭昭按照指示，频繁找小刘“请教问题”。她故意在一些技术细节上表现出困惑，问一些似是而非的问题。
小刘起初很有耐心，但渐渐显得有些急躁。
第四天晚上，小刘突然主动约顾昭昭：“昭昭姐，今天晚上十一点，能不能来我宿舍一趟？有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顾昭昭问。
“电话里不方便说。但对你很重要，对电影也很重要。”小刘的声音听起来很紧张。
顾昭昭心中警觉，但还是答应了。
她立刻联系小李。这次，王处亲自指示：“去，但要带好防护。我们怀疑，对方可能要摊牌了。”
晚上十一点，顾昭昭准时赴约。但这一次，小刘的宿舍里还有另一个人——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斯文。
“昭昭姐，这是张老师，是我以前的导师。”小刘介绍，“他在航天系统工作了很多年，对技术很了解。听说你在拍《深空》，特意想见见你。”
顾昭昭心中警铃大作。这个“张老师”出现得太突然，而且小刘之前从没提过。
“张老师好。”她礼貌地打招呼。
“顾小姐，久仰大名。”张老师推了推眼镜，“小刘经常跟我提起你，说你是个很认真、很专业的演员。我看了你的一些作品，确实不错。”
“您过奖了。”
“不过，”张老师话锋一转，“我听说你在拍《深空》时，遇到了一些困难？比如……审查上的问题？”
顾昭昭心中一动。审查的事，只有少数内部人员知道。这个张老师怎么知道的？
“是遇到了一些问题，但都在解决中。”她谨慎地回答。
“我知道那些问题。”张老师微笑，“其实，我和审查委员会的胡委员是朋友。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忙疏通。”
来了。这才是真正的目的。
“张老师为什么要帮我？”顾昭昭问。
“两个原因。”张老师竖起两根手指，“第一，我欣赏你的专业精神。第二，我也希望《深空》能顺利上映，这是传播航天精神的好事。”
听起来很合理，但顾昭昭知道不会这么简单。
“那需要我做什么？”她直接问。
张老师笑了：“顾小姐果然聪明。其实很简单，我希望能在电影里挂个‘技术顾问’的名头。这对你我都好——你有了专家背书，电影更容易过审；我也能有个正式的名分，参与这个有意义的工作。”
顾昭昭明白了。对方想通过“技术顾问”的身份，合法接触电影的核心资料。
“这个……我需要和导演商量。”她没有立刻答应。
“当然。”张老师很善解人意，“不过，我这里有一份材料，你可以先看看。这是我对电影一些技术细节的修改建议，应该对通过审查有帮助。”
他递过来一个U盘。
顾昭昭接过：“我会认真看的。”
离开小刘宿舍后，顾昭昭立刻把U盘交给小李。技术部门连夜分析，结果令人震惊——U盘里不仅有所谓的“修改建议”，还有一个隐藏的木马程序。一旦插入电脑，就会自动窃取文件。
“好险。”小李说，“如果你真的用自己电脑打开，很多资料就被窃取了。”
“现在怎么办？”顾昭昭问。
“王处指示，将计就计。”小李眼中闪过锐利的光，“我们准备了一个‘蜜罐’电脑，里面放了一些伪造的重要文件。等他们来窃取，就能抓到现行。”
计划开始了。
顾昭昭按照指示，联系张老师，说导演同意他担任“技术顾问”，但需要先看看他的具体建议。
张老师很高兴，约她在基地外的一家咖啡馆见面。
这次见面，张老师带来了更详细的“建议书”。顾昭昭认真听着，不时提问。同时，小李的团队在远处监控，记录着一切。
谈话进行到一半时，张老师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脸色微变。
“抱歉，我接个电话。”他起身走到远处。
顾昭昭注意到，他接电话时神情紧张，还不时往她这边看。
几分钟后，张老师回来，表情已经恢复正常：“顾小姐，我突然有点急事，得先走了。这份建议书你带回去看，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
他匆匆离开。
顾昭昭立刻联系小李：“他接了个电话后，突然要走。可能有情况。”
“收到。我们在跟踪他。”
一小时后，小李传来消息：张老师没有回住处，而是直接去了机场，买了一张飞往深圳的机票。
“他要跑。”王处判断，“可能是发现我们了。”
“那怎么办？”顾昭昭问。
“抓。”王处果断下令。
在机场安检口，张老师被警方控制。他的行李箱里，除了随身物品，还有一个加密的笔记本电脑。
技术部门破解后，在里面发现了大量敏感信息——不仅有《深空》剧组的相关资料，还有一些航天系统的内部文件。
审讯连夜进行。张老师一开始还抵赖，但当警方出示证据后，他崩溃了。
“我说……我都说。”他脸色苍白，“我是被逼的。他们抓了我儿子，威胁我如果不配合，就……”
“他们是谁？”审讯员问。
“我不知道真名，只知道代号‘灰鸽’。”张老师说，“是通过加密软件联系的。他让我接近顾昭昭，想办法拿到电影的核心资料，还有航天系统的内部信息。”
“你拿到了多少？”
“不多。”张老师摇头，“顾昭昭很警惕，给我的都是表面资料。航天系统那边，我级别不够，接触不到核心。”
“小刘呢？她也是你们的人？”
“她是被收买的。”张老师坦白，“她家里困难，需要钱。‘灰鸽’给了她二十万，让她帮忙。”
审讯持续到天亮。张老师交代了所有他知道的情况，包括“灰鸽”的联系方式、常用手法、以及可能的藏身地点。
根据这些线索，警方锁定了“灰鸽”的位置——在东南沿海某市的一处高档小区。
抓捕行动立即展开。
但当警方破门而入时，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台还在运行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行字：
“游戏继续。”
显然，“灰鸽”提前得到了消息，逃走了。
“有内鬼。”王处面色阴沉，“我们的行动被泄露了。”
一时间，整个基地的气氛都紧张起来。所有人都被重新审查，包括顾昭昭。
审查进行了一周。最终，一个负责通讯的技术员被带走。他承认收了钱，向“灰鸽”传递消息。
“又是钱。”小李叹气，“这些人，为了钱什么都敢做。”
顾昭昭却想到了小刘。那个为了家人，不得不走上歧路的女孩。
她去找了小刘。小刘已经被隔离审查，整个人憔悴不堪。
“昭昭姐，对不起……”小刘一看到她，眼泪就流下来，“我真的没办法……我妈要做手术，需要三十万……我拿不出来……”
顾昭昭没有责备她，只是问：“手术做了吗？”
“做了，但效果不好，还需要后续治疗。”小刘哭得更厉害，“我现在这样，更没法赚钱了……”
“你妈妈的病，我来负责。”顾昭昭平静地说，“清流基金有个医疗救助项目，可以帮你申请。”
小刘愣住了：“你……你不恨我？”
“恨解决不了问题。”顾昭昭看着她，“你做错了事，要承担责任。但你的家人是无辜的，他们需要帮助。”
小刘跪了下来，泣不成声。
顾昭昭扶起她：“好好配合调查，把你知道的都交代清楚。争取宽大处理。等你出来，如果还想工作，来找我。”
离开隔离室，小李等在外面。
“你太善良了。”小李说。
“不是善良，是原则。”顾昭昭望向远方，“犯错的人该受惩罚，但需要帮助的人该得到帮助。这是两回事。”
小李沉默片刻，点头：“你说得对。”
张老师和小刘的落网，让“灰影”组织在国内的网络遭到了重创。但“灰鸽”依然在逃，而且，他留下的那句“游戏继续”，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剑。
顾昭昭知道，这场较量还没有结束。
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无论对方还有什么招数，她都会接住。
因为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她有战友，有信念，有坚持。
而这些，是任何阴谋都打不败的。
戈壁滩上的风，依然在吹。
但顾昭昭的心，比任何时候都坚定。
因为她知道，风吹过的地方，沙尘会落定。
而真相，终将水落石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