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最后一次模考·白卷迷局
距离高考还有三十七天。
晨光透过教室窗户,在黑板上投下“倒计时:37”的粉笔字迹。粉笔灰在光线中飞舞,像一场无声的雪。
林晚走进教室时,顾沉的座位还空着。
桌上摊着半本数学练习册,笔袋拉链开着,露出一支红色水笔——那是她上周借给他的,笔帽上还贴着她随手画的小狐狸贴纸。
前排女生转过头:“林晚,顾沉今天又不来?”
“嗯。”林晚坐下,从书包里掏出化学笔记,“他还要住院观察几天。”
“听说他中枪了?”
“皮外伤。”林晚翻开笔记,声音平静,“过两天就能出院。”
周围几个同学交换眼神,没人再问。
自从U盘证据上交,第三十六号陈姓领导被正式立案调查的消息上了新闻头条后,高三(1)班的气氛就变得微妙起来。
有人崇拜,有人疏远,还有几道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落在林晚身上——像在观察,又像在等待什么。
课间操时间,林晚被叫到校长室。
新任校长姓吴,五十多岁,戴着金丝眼镜,说话时手指总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林晚同学,坐。”吴校长笑容和蔼,“今天找你,是想谈谈保送的事。”
林晚没坐:“保送?”
“对。”吴校长推过来一份文件,“鉴于你近期……嗯,特殊贡献,加上成绩一直稳定在年级前五,学校决定推荐你参加清华的自主招生。只要通过面试,就可以降分录取。”
文件上印着清华大学的校徽。
林晚没接。
“校长,顾沉呢?”她问。
吴校长愣了一下:“顾沉同学的成绩……虽然最近进步很大,但综合排名还在年级五十名左右。清华的要求是前二十。”
“那我不去了。”林晚说。
校长室里安静了几秒。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去。”林晚站得笔直,“如果要保送,我和顾沉一起。如果不能,我就自己考。”
吴校长皱起眉:“林晚,这是难得的机会。清华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我知道。”林晚打断他,“但我答应过顾沉,要和他公平竞争。如果我靠保送提前上岸,那算什么?”
“你这是意气用事。”吴校长摇头,“高考不是儿戏,一分就能差出上千人。你有机会,为什么不抓住?”
林晚看着窗外操场上的国旗,突然笑了。
“因为我妈教过我一句话。”她转过头,眼神清澈,“‘人生的路要自己走,捷径走多了,会忘记怎么奔跑’。”
吴校长还想说什么,林晚已经鞠躬:“谢谢学校的好意,但我还是想自己考。”
她转身离开校长室,在走廊遇见班主任李老师。
李老师手里拿着刚印出来的模考试卷,看见她,叹了口气:“拒绝了?”
“嗯。”林晚点头,“老师也觉得我傻吗?”
“不。”李老师笑了,“我觉得你像你妈妈——当年她也是,明明可以保送军医大,非要自己考。她说,‘我的人生不要别人安排’。”
林晚鼻子有点酸。
“去吧。”李老师拍拍她的肩,“下午模考,好好考。顾沉那份卷子……我让班长给他送到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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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单人病房。**
顾沉靠在床头,左手挂着点滴,右手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班长把试卷放在床头柜上,好奇地凑过去看:“你在算什么?”
“这次模考的难度系数。”顾沉头也不抬,“根据前三次的平均分和标准差,结合出题老师的偏好,这次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应该是解析几何和导数的综合题,难度在0.25左右。”
班长目瞪口呆:“你……你怎么知道?”
“猜的。”顾沉放下笔,看向窗外,“林晚今天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拒绝了清华的保送。”班长挠头,“大家都说她傻。”
顾沉笑了。
笑得胸腔震动,牵动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但笑容没停。
“你笑什么?”班长不解。
“笑她果然是她。”顾沉说,“要是她接受了,我反而要怀疑是不是本人。”
班长走后,顾沉拿起那份数学试卷。
翻到最后一题——果然和他预测的一样,解析几何结合导数,求动点轨迹的最小值。他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列方程。
写到一半,病房门被推开。
林晚走进来,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
“你怎么来了?”顾沉放下笔,“下午不是模考吗?”
“提前交卷了。”林晚把保温桶放在桌上,“我爸炖的骨头汤,让你补补。”
“数学考得怎么样?”
“还行。”林晚坐在床边,“最后一题跟你猜的一模一样。我用了你教我的参数方程法,应该能拿满分。”
顾沉看着她:“为什么拒绝保送?”
林晚拧开保温桶,热气腾起:“你说呢?”
“因为我?”
“少自作多情。”林晚盛了碗汤递给他,“我是为了我自己。我想知道,凭我自己能考多少分。”
顾沉接过碗,指尖碰到她的手指。
两人都顿了顿。
“林晚。”顾沉突然说,“如果高考我考得比你好,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
“先答应。”
“不说算了。”
顾沉笑了:“那你先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别生气。”
林晚眯起眼睛:“你又想干什么?”
“没什么。”顾沉喝汤,“就是……想看看你生气的样子。”
“有病。”
窗外的阳光很好,透过玻璃照在顾沉苍白的脸上。他左肩的纱布还渗着淡淡的血渍,但眼神很亮,像盛着整个夏天的光。
林晚突然问:“顾沉,你为什么要装三年差生?”
顾沉放下碗,沉默了很久。
“因为我想看看,如果你不知道我很聪明,还会不会靠近我。”他看着窗外,“初三那年,我在篮球场看见你打球,当时就想,这女生真厉害。但转天开学,你装得那么乖,那么文静,我就想——你到底有多少面?”
“所以你就装差生接近我?”
“嗯。”顾沉点头,“我想看看,如果我不靠成绩,不靠光环,就只是个普通的、甚至有点差的男生,你还会不会注意到我。”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你换那么多假女友……”
“是为了让你吃醋。”顾沉说得理直气壮,“可惜你好像没怎么在意。”
“谁说我没在意。”林晚别过脸,“高一那次,你跟隔壁班花一起回家,我气得三天没理你。”
顾沉眼睛亮了:“真的?”
“假的。”林晚站起来,“喝你的汤吧,我回学校了。”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顾沉。”
“嗯?”
“下次模考,你要来考。”林晚说,“我要和你公平竞争。”
顾沉笑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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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最后一次全市模考。**
考场里静得只能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林晚坐在第三排,顾沉在她斜后方——他昨天刚出院,左臂还缠着绷带,只能用右手写字。
数学卷发下来,林晚快速浏览。
选择题,填空题,前三道大题……都很常规。翻到最后一页,她愣住了。
最后一道题,和她预测的完全不一样。
不是解析几何,也不是导数,而是一道极其复杂的概率题——题干长达半页,涉及条件概率、贝叶斯公式和马尔科夫链,难度高得离谱。
林晚皱眉。
这不像高考题,更像是竞赛题的难度。
她抬头看向讲台上的监考老师——是新来的数学老师,姓郑,据说以前是竞赛教练。
郑老师察觉到她的目光,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
林晚低头继续做题。
写到最后一题时,她卡住了。
不是不会,而是计算量太大,时间不够。她看了眼手表,还剩十五分钟。
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
她回头,看见顾沉已经放下了笔,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他的卷子摊在桌上——最后一题的位置,一片空白。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
交卷铃响。
学生们陆续离开考场,走廊里炸开锅。
“最后一题什么鬼啊!”
“我连题目都没看懂……”
“听说这是郑老师自己出的,故意难为我们。”
林晚等在走廊,看见顾沉走出来,脸色平静。
“你最后一题没写?”她问。
“嗯。”顾沉点头,“不会。”
“撒谎。”林晚盯着他,“那道题涉及马尔科夫链,你上学期就研究过。我看过你的笔记。”
顾沉笑了:“记性真好。”
“为什么交白卷?”
顾沉没回答,拉着她走到走廊尽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
展开,是那道概率题的完整解答过程。
字迹工整,步骤清晰,最后得出了一个极其简洁的答案。
“我做了。”顾沉说,“但没往卷子上写。”
“为什么?”
顾沉看向窗外:“因为这道题有问题。”
林晚愣住。
“你看这里。”顾沉指着题干中的一行小字,“‘已知事件A发生的条件下,事件B发生的概率为0.6’。但根据前面的条件,事件A和B是互斥事件,互斥事件的条件概率应该是0。这是一个逻辑矛盾。”
林晚仔细看题,后背冒出冷汗。
她刚才只顾着计算,根本没注意逻辑漏洞。
“所以这道题……”
“是个陷阱。”顾沉说,“郑老师故意出了一道有逻辑错误的题,想看看有没有人能发现。但高考不会出这种题——他是在测试我们,或者说,在测试你。”
“测试我?”
“嗯。”顾沉把纸折好,“他想知道,在高压环境下,你是会盲从题目,还是会质疑题目。这对你以后很重要——因为有些路,一旦走错了,就回不了头。”
林晚明白了。
这不是一次普通的模考。
这是一次针对她的测试——来自那些还在暗中观察她的人。
“郑老师是谁的人?”她压低声音。
“暂时不清楚。”顾沉说,“但我爸在查。总之,下次遇到这种题,先质疑,再解答。明白吗?”
林晚点头。
走廊里,郑老师抱着试卷走过,看了他们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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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图书馆。**
林晚在查那道概率题的资料,顾沉在旁边看一本英文原版小说。
“找到了。”林晚把笔记本电脑转过去,“这道题的原型是2015年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的一道题,但原题没有逻辑错误。郑老师改动了条件。”
顾沉扫了一眼屏幕:“他想看看你会不会盲目相信权威。”
“那如果我没发现呢?”
“我会提醒你。”顾沉合上书,“但幸好,你自己发现了。”
窗外夕阳西下,图书馆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林晚突然问:“顾沉,高考你打算考多少分?”
“你呢?”
“我想冲700。”林晚说,“但英语是个坎。”
“我帮你。”顾沉说,“从今天开始,每天背五十个单词,做两篇阅读理解,我监督你。”
“那你呢?”
“我陪你。”顾沉笑,“你去哪,我去哪。”
林晚低下头,耳朵有点红。
“顾沉。”
“嗯?”
“如果……”林晚的声音很轻,“如果我们都考上了清华,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
“到时候再说。”
顾沉看着她,眼睛里有夕阳的暖光。
“好。”他说,“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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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林晚收到一条陌生短信。**
【小心郑老师。他是陈家的人。】
她盯着屏幕,手指收紧。
刚要回复,第二条短信进来:
【明天下午放学,图书馆后巷,一个人来。给你看样东西——关于你妈妈真正的死因。】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跳。
她打给顾沉,电话接通。
“顾沉,我又收到短信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内容?”
林晚念给他听。
顾沉的声音很冷:“别去。是陷阱。”
“但他说有我妈妈真正的死因……”
“你妈妈是英雄,死因很清楚。”顾沉说,“这是他们最后一搏——想在你高考前扰乱你的心态。”
“那我该怎么做?”
“将计就计。”顾沉说,“明天下午,我去图书馆后巷。你正常放学,但别走那条路。”
“可是你……”
“我伤好了。”顾沉笑,“而且,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窗外夜色深沉,远处传来隐约的雷声。
林晚握紧手机:“顾沉,你要小心。”
“你也是。”顾沉说,“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别一个人扛。”
电话挂断。
林晚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辆重新出现的黑色轿车——这次换了新的保护人员,二十四小时轮班。
但她的心还是悬着。
妈妈,真正的死因……
难道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吗?
手机又震动了。
第三条短信,只有三个字:
【你猜,顾建国为什么三年前调离专案组?】
林晚的手开始发抖。
她想起父亲说过的话——【顾建国一直很愧疚。他觉得是他去晚了,没能救下你妈。】
但如果……
如果不是去晚了呢?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