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玄的剑尖停在红线半寸之上。
木偶突然咧嘴，嘴角撕裂到耳根，黑液从眼角淌下来，顺着脸颊滑落。
那根红线剧烈震动，像是被什么力量猛地拉扯。
他没动，知道这是陷阱。
赵黑虎不会让一根线这么容易就被斩断，这根线连着破庙，也连着他的法术核心，一旦切断，反噬会立刻爆发。
可如果不动手，等对方完成布局，整个地洞都会变成杀阵。
他必须快，比反噬更快。
左手摸进怀里，抽出一张叠成三角的破煞符，这张符是他父亲留下的最后三张之一，阳气未散，能借命燃火。
他把符纸贴在胸口玉珏上，低喝：“阳火借命，破！”
玉珏瞬间发烫，符纸无火自燃，腾起一层金焰，那火不烧皮肤，只顺着经脉冲向手臂。
他右手握紧桃木剑，剑身裹上符火，自上而下劈落！
“嘣——”
红线应声而断。
木偶双目猛地闭合，随即眼眶喷出黑烟，全身开始抽搐，它的四肢扭曲成怪异角度，嘴巴大张，发出无声尖叫。
然后头顶冒火，幽蓝火焰从头顶燃起，迅速蔓延全身。
几息之间，木偶化作灰烬，散落在碎骨堆上。
林青玄喘了口气。
双腿一软，跪坐在地。
灰斑已经爬到下巴，左边脸麻木，呼吸重得像拉风箱。
玉珏温度回落，但还在微微发烫，他知道这是反噬结束的信号。
赵黑虎的控制被打破了，他低头看着地上的一撮灰。
风吹过，灰烬轻轻晃动。
他记得刚才那一瞬间，玉珏跳了一下，不是因为阴气，是因为某种联系被强行切断。
他知道赵黑虎现在一定很生气。
这种邪术最怕的就是中途被打断，主魂被焚，远程法阵失效，轻则修为倒退，重则心脉受损。
但没时间高兴，他现在比谁都清楚自己的状态。
左腿完全使不上力，右腿靠桃木剑撑着，整个人歪斜坐着，额头冷汗直流，虎口崩裂，血顺着剑柄往下滴。
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扶住剑柄，用力撑起身体，脚踩在地上，膝盖咯吱响了一声。
他站住了，目光投向岩壁上的小洞。
那条红线就是从那里穿进来的，洞很小，人钻不进去，但足够引线。
他现在知道方向了——东北方，破庙。
赵黑虎就在那里，但他不能马上追过去。
他现在的身体撑不了长途奔袭，而且对方已经知道他识破了法术，一定会设新的局。
他得先回地面，调息，恢复，准备下一步。
他拖着脚步，一步步朝出口走去，每走一步，骨头都在响。
洞壁潮湿，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他不敢回头，也不敢停下。
他知道地下空间最忌讳犹豫，一旦迟疑，阴气就会缠上来。
他继续走，前方出现微弱光亮，是洞口。
外面天还没亮，但已经有了一点灰白。
他加快脚步，终于走出地洞，冷风扑面而来。
他站在山坡上，回头看了一眼黑洞，里面一片死寂。
他松了口气，转身往村子方向走，脚步很慢，但他没停。
村口老槐树下，几个村民正围在一起说话，看到他出来，声音立刻小了。
没人敢上前问，他知道他们在怕什么。
王家的事闹得太大，死人，疯人，半夜哭声，谁都不敢沾边，他们把他当灾星，也当救星。
他不在乎。
他只想找个地方坐下，闭眼十分钟。
他走过王家门口，门开着，院子里空荡荡的。
王母躺在堂屋地上，身上盖着白布，王翠花不见了。
他没多看，继续往前走。
到了自己家老屋门口，门锁着，钥匙在他口袋里。
他掏出钥匙开门，推门进去。
屋里积了灰，家具都蒙着布，他径直走到堂屋，把桃木剑插在墙角，然后坐到椅子上。
整个人陷进去，他闭上眼，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你回来了。”
他睁开眼，胡三姑站在门口。
穿红底旗袍，发间三根白狐毛轻轻晃动。
她走进来，上下打量他一眼。
“你差点就交代在下面了。”
他没回答。
她走到桌边，伸手摸了摸桌面的灰。
“赵黑虎用活线引魂术，你应该知道后果。”
他说：“我知道。”
“那你还敢直接斩线？”
“我不斩，他会把我也变成木偶。”
她哼了一声。
“你以为这就完了？他不会善罢甘休。”
他说：“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她瞪他，“你阳气亏得太厉害，玉珏都快压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不用他动手，你自己就会被阴气吞了。”
他没说话。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抬手，掌心贴上他胸口。
一股暖流涌入，他身体一震。
“我只能帮你撑三天。”她说，“三天内你要是不恢复，我就撤手不管。”
他点头。
她收回手。
“陈地师在村中空地等你。”
他说：“什么时候？”
“现在。”
他站起来，腿还在抖。
她看着他。
“你这样去见他，不怕丢人？”
他说：“我不怕丢人。”
“那你怕什么？”他沉默几秒。
“我怕来不及。”她没再说话。
他拿起桃木剑，往外走。
她跟在后面。
走到院门口，他忽然停下，回头问：“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她说：“你的血滴在洞口石头上了。”
他没再问，继续往前走。
村中空地，陈地师拄着桃木杖站在那里。
穿靛蓝唐装，胸前八枚铜钱排成八卦状。
他看到林青玄走来，眉头皱了一下。
“你受伤了。”
林青玄站定。
“我斩了红线。”
陈地师点头。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玉珏有感应。”他说，“我感觉到一阵震动，就知道有人破了养煞阵。”
林青玄问：“你能教我天罡步吗？”
陈地师看着他。
“你现在这个状态，学不了。”
“我能。”
“你左腿废了，右腿靠剑撑，怎么走？”
“我还能站。”
“站得住不代表走得稳。”
“但我必须学。”
陈地师盯着他看了很久。
终于开口。
“好。”
他抬起桃木杖，在地上画了一个圈。
“第一步，单脚跳。”
林青玄看着那个圈。
没有犹豫，他把桃木剑插在地上。
抬起右脚，左脚单立，跳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