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一天的琐碎又悄悄滑过。队友还没进家，想来今晚的晚饭，他是又不回了。我懒得特意发消息追问，转身上了楼，我本就懒得出奇，不然怎会攒下这一身甩不掉的肉肉？
冬日的清晨总叫人贪恋被窝，不起床是我的强项，何况这到处透着冰凉的天，久坐不动的身子里，肚子填得满满当当，半点饥饿感也没有。队友没归，我索性省了做饭的功夫，翻出冰箱里的板油——虽买时花不了几个钱，却是实打实的新鲜，油脂饱满无异味，看来精打细算过日子，便宜也能淘到好货。
菜刀算不上锋利，洗干净的板油滑溜溜的，沾得手上到处都是油腻。我索性摸出剪子，刀剪配合着，把板油分成大小不一的块儿：长方体、正方体、不规则的三角形，还有圆滚滚的小球，奇形怪状，啥样都有。要做到大小一致？别找我，我没那么高的技术。咱是粗人一个，人粗，活也粗。忽然想起小时候，老妈嫌刀钝了，就往水缸沿上“哗啦”蹭两下，老爸也总拿着磨镰石把刀具磨得锃亮。如今家里哪还有水缸的影子？水龙头拧开就有水，磨镰石更是早成了老物件。刀虽用着费劲，可活儿没人替，干一点少一点；干就完了。
以前炼猪油都是小打小闹，用的肥肉少，这么大一盆板油，我还真有点打怵，怕炼砸了。可都费劲吧啦切完了，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好在炼油的粗浅门道，我还是懂些的。
电锅里加少许清水，把切好的板油一股脑倒进去，盖紧锅盖开火。等锅沿冒起白汽，我掀开盖子，用勺子反复翻动。乳白色的汤汁渐渐漫上来，像化开的奶液，不知道翻了多少遍，也没顾上看时间，小火慢熬的时间里，“哐当”一声，门被推开了。队友一脸疲惫，身上沾着些尘土，带着一身寒气进了家。
“怎么回来这么晚？”我随口问。
“你以为我愿意？”他语气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说完就钻进卫生间，洗去这一天的风尘。
“你自己用炒瓢弄点吃的吧，我得盯着这猪油，怕糊了。”我扬声喊。
“家里有白菜吗？我炒个白菜吃。”
“没了，有韭菜和蘑菇。”我从冰箱里把菜拿出来递给他，转身继续守着我的锅。
蘑菇要烫洗队友嫌麻烦，索性拿了韭菜、中午剩下的芹菜炒肉，又把馒头切成四方块，一起倒进锅里翻炒。我见烧水壶就在跟前，顺手给他烫了一大碗鸡蛋汤，也算凑齐了一顿晚饭。
“炼猪油这么麻烦，还得一直盯着，以后别炼了。”他在客厅里念叨。我这整日在家“闲看日月静赏花”，队友在外辛苦奔波一天，这点摆弄猪油的小活计，倒还被他看在眼里了。
他脾气不错，再累再饿，让他自己做饭也不急躁。我守着电锅寸步不离，他在客厅的桌子上一边吃晚饭一边看电视，还特意从快手上搜了炼猪油的教程视频，发我微信让我学习。我没点开，直接回了句“不用发”——早在他没回来前，文友就给我发了公众号里炼猪油的干货文章，还有配套的步骤图，比他这迟来的视频实用多了。文章里说，猪油快炼好时放大葱、花椒炸香，我却懒得折腾；队友在客厅又喊：“快好了就放点八角、大料，增增香！”我嘴上“嗯”了一声应着，手上却没动作，依旧我行我素——纯纯的猪油香才最对味，何必画蛇添足。
没想到猪油快熬好时，锅里突然有“噼啪”声响，像是小炮仗在锅里炸开，每响一声就有一滴油星子蹦出来。我早有准备，系紧围裙、戴好口罩，任它噼里啪啦闹去。今晚的月亮和星星都在天上好好挂着，还能跑我锅里来不成？几滴油星子而已，翻不起多大浪。没一会儿，响声终于都停了。
金黄油亮的猪油在锅里静静冒着细泡，油渣儿浮在上面，依旧是奇形怪状、包罗万象的模样。我用漏勺把油渣捞出来盛进盘子，撒上一层细盐，给队友的晚饭再添一道可口小菜。
看着罐子里澄澈温润的猪油，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醇厚香气，心里满是实打实的成就感——这亲手炼出来的，可不比外面买的香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