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项目告一段落,组里决定搞个小聚餐庆祝。沈知珩本不喜这类过于喧闹的场合,但作为核心成员,缺席未免不近人情。他给江野发了信息报备,江野回得很快,是个蹦蹦跳跳的兔子表情包,附言:“少喝酒,早点回,给你留门~”
聚餐地点选在一家颇有情调的西餐厅,灯光昏黄,氛围松弛。同组新来的实习生小林,是个活泼伶俐的女生,学术上很有灵气,对沈知珩这位能力出众、样貌更是惹眼的师兄,一直怀有显而易见的崇拜。
席间,大家聊得热闹,小林几次主动向沈知珩请教问题,言辞间不乏赞美。沈知珩一如往常,回答简洁专业,态度是无可指摘的同事礼貌,并未多留意对方眼中闪烁的光彩。餐毕,众人起身离开,小林自然地快走几步,与沈知珩并肩,笑语嫣然:“师兄,刚才那个数据模型我还是有点疑问,能不能加个微信,方便以后请教?”
沈知珩略一颔首,出于基本的礼节和同门之谊,拿出手机。就在这时,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斜刺里插了进来:
“哟,沈老师,聚餐结束了?我来接你。”
沈知珩抬头,只见江野不知何时站在餐厅门口的阴影处,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脸上带着笑,但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他穿得随意,却像一头悄然绷紧脊背的豹子,目光先是在沈知珩脸上扫过,然后缓缓落到旁边略显错愕的小林身上,尤其是她手里还亮着二维码屏幕的手机。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这位是?”江野挑眉,语气听起来轻松随意,甚至堪称礼貌。
“同组的实习生,小林。”沈知珩介绍,随即转向小林,“这是我爱人,江野。”
“爱人”两个字他吐得清晰平稳,如同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小林脸上的笑容明显僵了一下,迅速收回手机,有些尴尬地打招呼:“江先生你好,那个……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先走了师兄!”说完几乎是仓促离开。
回去的路上,车厢里异常安静。江野专注地开着车,侧脸线条在窗外流动的光影里显得有些冷硬。沈知珩能感觉到那股低气压,但他并不太明白源头。他回想了一下聚餐过程,自认言行并无逾矩。
“今天的菜不合胃口?”沈知珩尝试破冰,选择了最直接的猜想。
江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短促的气音,没接话。
沈知珩微微蹙眉,不再开口。直到车子驶入地下车库,停稳,江野才一把解开安全带,转身,目光灼灼地盯住沈知珩。
“沈老师挺受欢迎啊,”江野开口,声音里压着点儿火星,“吃饭有人凑旁边请教问题,散了伙还要追着加微信,‘方便以后请教’?”他模仿着小林的语气,酸味几乎要漫出来。
沈知珩这才恍然,原来是为此。他有些无奈,更有些不解:“只是同事,讨论工作。”
“工作?”江野逼近一些,手指不轻不重地戳在沈知珩心口,“讨论工作需要靠那么近?需要笑得那么甜?需要散了伙还单独‘请教’?” 每问一句,他戳一下,力道不大,却带着十足的控诉意味。他憋了一晚上的闷气,混合着看到那一幕时心里猛地一揪的刺痛,此刻全化成了翻腾的醋海。
沈知珩抓住他作乱的手指,语气依旧平稳,试图讲理:“我没有主动靠近,回答也限于学术范畴。加微信是出于基本礼貌,并未答应单独……”
“你还想单独?!”江野的声音拔高一度,被他抓住的手指反手用力握住,另一只手则撑在沈知珩身侧的椅背上,将人困在座椅和自己的胸膛之间,“沈知珩,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她看你那眼神,是只看学术的眼神吗?”
两人距离极近,呼吸可闻。沈知珩能清晰看到江野眼中翻涌的委屈、怒气,还有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他忽然就明白了。明白江野在意的,或许并非那个实习生本身,而是任何可能存在的、指向他的、带有暧昧意味的视线。这是一种领地意识,更是一种因深爱而生的、近乎本能的紧张。
理智告诉沈知珩,他需要解释清楚,消除误会。但看着江野这副如同被侵犯了领地的、又凶又委屈的模样,某种陌生的、柔软而又滚烫的情绪,悄然漫过心防。他竟觉得……这样的江野,生动得让人移不开眼。
“我明白。”沈知珩放缓了声音,不再试图辩驳,而是直视着江野的眼睛,“但我眼里,只有工作,和家里这只……”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最终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纵容,“…张牙舞爪的兔子。”
江野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那句“张牙舞爪的兔子”像根羽毛,轻轻搔过他心头的火,火势未灭,却变了种灼热。但他嘴上不肯服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沈老师,你这招蜂引蝶的体质,很危险啊。”
“不危险。”沈知珩平静地说,抬手,用指腹轻轻擦过江野紧抿的嘴角,“我有你了。”
很简单的一句话,甚至算不上情话,从沈知珩嘴里说出来,带着他特有的、陈述事实般的笃定。却像一颗投入醋海里的苏打片,瞬间激发出更汹涌、更滚烫的气泡——那是醋意被催化成的、更浓烈的占有和爱欲。
江野眸色骤然深暗,所有伪装的凶悍和酸溜溜的质问,在这一刻土崩瓦解,转化为更直接、更炽热的行动。他猛地低头,吻住沈知珩的唇,不是往常的嬉闹或温柔,而是带着惩戒和宣示意味的、有些凶狠的啃噬。
“沈知珩,”间隙里,他喘息着,声音沙哑,热气喷在对方殷红的唇瓣上,“你完了。”
接下来的事情,有些失控。从车库到电梯,再到进家门,江野的吻和触碰都带着一种罕见的、不容拒绝的侵略性。沈知珩一开始还试图维持镇定,但他很快发现,在某种情绪支配下的江野,力气和决心都超乎寻常。
“江野…你…”他被抵在玄关的墙上,话语被吞没。
“我什么?”江野咬着他的耳垂,含糊又清晰地说,“我吃醋了,很严重。沈老师,你得负责灭。”
精装修的公寓隔音很好,足以掩去今夜一些不同寻常的响动。那幅宇航员模型在书柜的展示格里静静伫立,窗外的星子沉默闪烁,而米黄色的窗帘,紧紧闭合,遮住一室春深。
翌日清晨,生物钟失效。
沈知珩醒来时,只觉得腰背传来一阵清晰的、陌生的酸软感,提醒着昨夜的荒唐。江野从身后紧紧搂着他,睡得正沉,手臂占有性地环在他腰间,脸颊贴着他的后背,呼吸绵长温热。
沈知珩试图挪动一下,立刻引来身后人无意识的收紧和一声模糊的嘟囔:“…我的…”
他不动了。晨光从窗帘缝隙钻进来,落在凌乱的床单上。他看着房间熟悉的轮廓,想起昨夜江野滚烫的呼吸和执拗的眼神,想起那些混乱中夹杂的、不容错辨的深情与不安。
理性告诉他,需要找个时间,更彻底地沟通,消除不必要的误会。
但身体清晰的记忆和此刻腰间沉甸甸的手臂,却又在诉说着另一种“沟通”已然发生,且…效力显著。
江野迷迷糊糊醒来,第一反应是去摸沈知珩的腰,手法熟练地按揉,声音带着餍足的沙哑和一丝心虚:“…还酸吗?”
沈知珩闭了闭眼,没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只是捉住他捣乱的手,淡淡开口:“今天,你去超市。”
“嗯?”江野眨眨眼。
“买醋。”沈知珩补充,语气听不出波澜,“家里缺了。”
江野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耳朵尖悄悄红了,却把脸埋进沈知珩后颈闷笑,肩膀抖动。“买,买大瓶的!”他瓮声瓮气地说,接着又收紧手臂,小声嘀咕,像是警告又像是撒娇,“不过,下次沈老师要是再‘无意中’招来些花花草草……嘶,那可能就不止是腰的问题了。”
沈知珩感受着身后传来的温暖和那看似凶狠实则毫无威慑力的“威胁”,无声地叹了口气。
家的模样,有时是晨光早餐的宁静,有时是并肩星空的浪漫,有时……也是醋海翻波后,腰酸背痛却依旧相拥而眠的亲密与真实。
他反手,轻轻拍了拍江野环在他腰间的手背。
“知道了。”
窗外的城市开始苏醒,而他们的家,在经历了一夜激烈的“领土重申”后,迎来了又一个平静(或许并不完全平静)而温暖的早晨。只是沈知珩决定,未来一段时间,或许该更“显著”地佩戴某些能明确标识归属的饰品。
至于江野,他看着沈知珩起身时微微顿了一下的动作,心里那点酸涩早已被满满的、饱胀的爱意取代。他跳下床,殷勤地凑过去:“沈老师,我扶你?”
换来沈知珩一个平静无波,却让江野后颈一凉的瞥视。
好吧,醋是吃了,代价也付了(虽然付代价的人好像不是自己?),但怎么看,都是自己赚了。
江野咧开嘴,笑容灿烂得如同窗外初升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