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温居的热闹气息还未完全散去,周末晚上,林修和猛子又撺掇着几个关系最铁的朋友过来“蹭饭”,美其名曰“巩固革命友谊”。这次人少,气氛更加放松随意。
几杯啤酒下肚,猛子又开始“作妖”。他盯着并排坐在沙发上、中间隔着恰到好处距离的江野和沈知珩,眼珠子一转,猛地拍了一下大腿:
“我说,你俩这房子也租了,家也像模像样了,跟过日子似的,是不是就差个证了?”
这话一出,原本在聊天的众人都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哄笑声。
“就是啊!择日不如撞日,要不今天就地把事儿办了?”林修立刻会意,跟着起哄,拿起茶几上一张废弃的打印纸,三两下折成个歪歪扭扭的“牧师帽”扣在自己头上,“来来来,本神父现场办公,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我当司仪!”另一个男生跳起来,抓起电视遥控器当话筒,“亲爱的来宾朋友们,今天我们齐聚一堂……”
“戒指!戒指呢!”猛子咋呼着,四处搜寻,最后目光落在茶几上那罐还没开封的可乐上,一把抓过来,哐当一声摆在江野和沈知珩面前,“喏!定情信物!纯铝打造,全球限量!”
客厅里笑闹成一团,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大家都把这当成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毕竟在国内,这还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
江野被他们闹得哭笑不得,耳朵尖有点发烫,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沈知珩。沈知珩显然也没料到会有这一出,向来清冷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无奈和窘迫,微微蹙着眉,却没有动怒的意思。
“别闹了你们!”江野试图制止,声音里却带着笑意。
“那不行!”林修顶着那顶可笑的纸帽子,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江野先生,你是否愿意与你身边的沈知珩先生结为……呃……亲密伙伴?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代码还是图纸,都不离不弃?”
众人屏住笑,齐刷刷看向江野。
江野看着眼前这帮损友,又瞥了一眼身旁虽然窘迫却依旧坐得笔直的沈知珩,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冲动。他咧嘴一笑,在众人的注视下,伸手一把抓过那罐可乐,啪一声打开拉环,然后非常郑重地、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小小的金属环套在了沈知珩左手的无名指上。
动作完成得迅速又带着点笨拙的虔诚。
客厅里瞬间安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更响亮的笑闹和口哨声。
“哇哦!!!”
“野哥牛逼!!”
“套住了!套住了可就跑不了了!”
沈知珩看着自己无名指上那个冰凉、粗糙甚至还带着点可乐甜味的铝制拉环,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抬起眼,撞进江野带着戏谑、却又异常明亮的眼眸深处。
那里面,没有玩笑,只有一种近乎认真的、温柔的光芒。
“沈知珩先生!”顶着“牧师帽”的林修憋着笑,转向沈知珩,声音洪亮,“轮到你了!你是否愿意接受江野先生的……可乐拉环?无论他以后是成为霸道总裁还是工地搬砖,都矢志不渝?”
所有人的目光又聚焦到沈知珩身上。
沈知珩垂眸,看着指间那枚简陋到可笑的“戒指”,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在众人期待(看好戏)的目光中,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伸出另一只手,拿起桌上另一罐啤酒,手指用力,咔哒一声也掰下了拉环。
然后,在满室骤然安静下来的注视里,他拉过江野的左手,将那个同样粗糙的啤酒拉环,缓缓地、坚定地,推到了江野的无名指根部。
他的动作很轻,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触碰到江野皮肤时,两人都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没有言语。
两个廉价的、带着汽水和啤酒余味的金属环,静静地圈在彼此的无名指上,在灯光下反射着微弱却执拗的光。
“礼成!!!”林修反应过来,用尽全身力气吼了一嗓子,带头疯狂鼓掌。
“亲一个!亲一个!”猛子和其他人立刻跟着起哄,声音几乎要掀翻屋顶。
江野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又看看沈知珩手上那个,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涨得发酸。他抬起头,看向沈知珩,对方也正看着他,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着他的倒影,还有一丝被这荒诞又真挚的仪式搅动的波澜。
在朋友们震耳欲聋的起哄声中,江野笑着,凑过去,在沈知珩微凉的唇上,飞快地、重重地亲了一下。
一触即分。
却足以让整个客厅的喧嚣达到顶峰。
玩笑般的“婚礼”,荒诞的“戒指”,朋友的起哄。
这一切都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但当江野低头,看到指间那枚粗糙的拉环,感受到身边人传来的平稳呼吸和淡淡体温时,心里却涌起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法律或许尚不能为他们正名,世俗或许仍有诸多眼光。
但在这一刻,在这间充满朋友笑声的公寓里,在彼此指间那枚简陋却独一无二的“戒指”见证下,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完成了一场只属于彼此心灵的仪式与承诺。
未来还长,形式不重要。
重要的是,身边这个人,他认定了。
无论有没有那张纸,他都会是他此生唯一的、坚定不移的选择。
热闹散尽,朋友们各自离去。
公寓重归宁静。
江野和沈知珩并肩站在阳台上,看着城市的夜景。
谁也没有说话,只是不约而同地,握住了对方戴着“戒指”的手。
冰凉的金属,在掌心的温度里,渐渐变得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