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转入普通病房后,医疗费用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了下来。虽然有医保,但许多进口药物和器材需要自费,后续的康复治疗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江野看着每日的缴费单,眉头越皱越紧。他瞒着母亲,开始偷偷联系以前篮球队的队友,打听有没有薪酬高些的短期兼职,甚至动了找民间借贷的念头。
这天下午,江野母亲回家取换洗衣物,江野在病房里陪着刚睡着的父亲。他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想去住院部一楼查询一下详细的费用明细,心里盘算着还差多少。
缴费窗口排着队。轮到江野时,他报上父亲的名字和住院号。工作人员在电脑上操作了几下,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意外:“江建国是吧?他的账户余额还很充足,目前不需要续费。”
“充足?”江野愣住了,“不可能,我前天刚查过,应该只剩……”
“显示昨天下午有一笔五万元的款项存入,”工作人员打断他,指着屏幕,“你看,余额在这里。”
江野凑近屏幕,看着那串比他预想中多出很多的数字,彻底懵了。五万?昨天下午?谁存的?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母亲,但立刻否定了。母亲为父亲的病已经心力交瘁,家里有多少积蓄他大概清楚,绝不可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
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脑海,让他心脏猛地一跳。
他快步走到走廊角落,拿出手机,拨通了沈知珩的电话。电话很快被接起。
“喂?”沈知珩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江野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你……你现在在哪儿?”
“在学校图书馆。怎么了?叔叔情况有变化?”沈知珩的语气带上一丝关切。
“没有,我爸挺好的。”江野握紧了手机,指甲掐进掌心,“我就是……想问问你,你知不知道……我爸的医疗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这短暂的沉默,几乎让江野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是不是你?”江野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知珩没有直接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语气平淡地说:“你先照顾好叔叔和阿姨,钱的事情不用担心。”
“沈知珩!”江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的情绪,“是不是你存的钱?!”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沈知珩轻轻地“嗯”了一声。
尽管已经猜到,但亲耳听到他承认,江野还是觉得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撞向胸口,让他瞬间说不出话来。五万块!对还是学生的他们来说,这绝不是一个小数目。沈知珩家里条件是不错,但他从不乱花钱,这钱……
“你哪来那么多钱?”江野的声音沙哑,“你跟你家里要的?你不是说……”
“不是我家里给的。”沈知珩打断他,声音依旧平稳,“是我之前参加竞赛的奖金,还有一部分是……我做项目存的。”
项目?江野立刻想到了他们一起做的“启明”系统。一等奖是有奖金,但分到个人手上并没有那么多。而且沈知珩说的“做项目存的”,恐怕是他私下接的一些技术外包。他想起有时候深夜看到沈知珩的电脑还亮着,屏幕上是他看不懂的复杂代码,他当时只以为是学业任务……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沈知珩一直在默默地、用他自己的方式,为他们的未来,或者说,为了可能出现的任何风雨,积攒着力量。而这次,他把这力量,毫不犹豫地用在了他的身上。
“你……”江野喉咙哽咽得厉害,鼻子发酸,眼前一片模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你会要吗?”沈知珩反问,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江野心上。
不会。他肯定不会要。他宁愿自己去扛,去拼命,也不会开口向沈知珩要钱。
正是因为沈知珩太了解他,所以选择了用这种沉默的方式。
“江野,”沈知珩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我们现在是一起的。你的困难,就是我的困难。别想太多,让叔叔安心养病最重要。”
电话挂断后,江野还维持着接听的姿势,久久没有动弹。他背靠着冰凉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将脸埋进臂弯里。
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不是悲伤,不是委屈。
是一种被深沉地、毫无保留地爱着、保护着的震撼与感动。
在他为了钱焦头烂额、甚至打算铤而走险的时候,沈知珩早已不动声色地,为他撑起了一片天。
那笔钱,不仅仅是解决了燃眉之急的经济压力。
它更像一个无声的誓言,告诉他: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用我所有能用的方式,与你共同承担。
曾经,他以为自己的爱是炽热的、不顾一切的。
而现在,他才知道,沈知珩的爱,是深沉的、是融入骨血里的细腻与担当。它不张扬,却比任何东西都更有力量。
江野在角落里哭了很久,直到情绪慢慢平复。他擦干眼泪,站起身,走向病房。
推开房门,看到父亲安静的睡颜,和窗外洒进来的阳光,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坚定。
他拿出手机,给沈知珩发了一条信息,只有三个字:
【谢谢你。】
也谢谢你,让我知道,被一个人这样珍视着,是怎样的感觉。
这份无声的守护与付出,比任何海誓山盟,都更深刻地刻进了他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