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项目获得校级一等奖的消息，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A大校内激起了不小的涟漪，自然也传到了某些关注着沈知珩的人耳中。
周末，沈知珩例行回家。客厅里气氛依旧带着惯常的疏离与安静。沈父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报纸，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常。沈母接过沈知珩的外套，温和地问了句在学校是否一切安好。
饭桌上，依旧是食不言的沉默。直到用餐接近尾声，沈父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湿巾擦了擦嘴角，目光并未看向沈知珩，像是随意提起般开口：
“听说，你们那个什么……城市项目，拿奖了？”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个普通的消息。
沈知珩握着筷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平静地回答：“嗯。‘智慧城市创新实践’项目一等奖。”
沈母脸上立刻露出惊喜的笑容：“真的？知珩你真棒！是什么项目啊？”她看向沈知珩的眼神充满了纯粹的骄傲。
沈知珩简单地解释了一下项目的初衷和核心功能，语气平稳，没有刻意夸大。
沈父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他当然看过相关的报道，知道这个项目的含金量，更清楚跨学科合作并能拿到最高奖项的难度。
“团队合作完成的？”沈父又问，这次目光扫了过来，带着审视。
“嗯。我和工科试验班的江野，还有计算机系的一位同学。”沈知珩迎上父亲的目光，坦然说道，没有回避那个名字。
听到“江野”两个字，沈母的笑容微微凝滞了一下，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丈夫。
沈父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出乎意料地，并没有立刻露出不悦或冷意。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消化这个信息，然后才淡淡地开口，话题却转向了别处：
“项目思路不错，能结合具体社会问题。后续有什么打算？考虑过申请专利或者寻找成果转化的机会吗？”
这个问题，已经跳出了单纯的质疑，带上了一丝探讨甚至认可的意味。他没有对团队成员发表任何评价，但关注点放在了项目本身的发展和价值上。
沈知珩有些意外，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认真回答道：“正在整理技术文档，考虑先申请软件著作权。后续是否转化，需要看是否有合适的应用场景和合作方。”
沈父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拿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
这顿饭的后半段，气氛似乎比往常缓和了一些。沈父虽然没有再多问项目的事，但也没有再提起任何关于“交往界限”或“影响前途”的话题。
饭后，沈知珩准备回学校。沈母送他到门口，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轻声说：“你爸爸……他今天问起你的项目了。”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欣慰，“他其实……一直有关注你的消息。”
沈知珩点了点头：“我知道。”
他走出家门，秋夜的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却让他感觉格外清醒。父亲的态度，并没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依旧严肃，依旧克制。但那一句关于项目后续的询问，那种将关注点放在他个人能力和成就本身的行为，本身就是一个信号。
他或许依旧不认同，不理解。
但他开始看到，沈知珩选择的道路，并非歧途。他看到了儿子凭借自身实力获得的、无可指摘的认可。
这种基于事实和成绩的、沉默的软化，比任何激烈的争吵或直白的认可，都更具分量。
沈知珩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江野发来的、问他是否到家了的信息，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他回复：【到了。父亲今天问起了项目获奖的事。】
过了一会儿，江野的信息回过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他……说什么了？】
沈知珩看着那几个字，仿佛能想象出对方此刻紧张又期待的表情。他低头，缓缓打字：
【他没反对。】
【还问了后续的计划。】
发送成功后，他收起手机，抬头望向缀满星子的夜空。
坚冰的融化，并非一日之功。
但春天的讯息，已经随着第一缕暖风，悄然送达。
这只是一个开始，但足以让在黑暗中跋涉了太久的人，看到前方依稀的曙光。对于他们的未来，这微弱却真实的转变，意义非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