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修

盗修第0章：修真新规（5/7）

刘进气绝身亡后，独眼老人反掌覆在他心口，竟是搜刮残存修为灌注保命。

“小友且慢行，老朽欠你的，当以半壁江山为报。”

九龙魔息已至，老人枯指划开虚空裂痕，将刘进推入其中：“去寻‘无垢之体’，届时归来，为师清理门户。”

裂痕闭合瞬间，九龙踏碎山门狞笑：“师尊，自身难保还惦记蝼蚁？”

。。。

刘进倒下去了。

血，已经不怎么流了。那一道自左肩斜劈至右肋、几乎将他剖开的狰狞伤口，边缘皮肉翻卷着，露出底下白森森的骨头茬子和隐约蠕动的内脏。血泊在他身下无声蔓延，浸透了粗布的衣料，又渗进身下被先前激斗震得龟裂的泥土里。他的眼睛还睁着，瞳孔散开，映着灰蒙蒙、飘着细碎尘灰与未散尽灵力残光的天空，什么也没有了。

最后一口气呼出时，很轻，只带起几点浮尘。

独眼老人——或者说，曾以“瞽目叟”之名让整个北域修真界又敬又怕又忌惮的那个存在——踉跄着扑到刘进身前，仅剩的那只右眼死死盯着少年迅速灰败下去的脸。他自己也绝不好过，一身原本还算齐整的灰袍早已成了褴褛的布条，上面浸满了新旧叠加的血污。胸口一个乌黑掌印凹陷下去，边缘皮肉焦枯，丝丝缕缕粘稠如活物的黑气正试图往更深处钻蚀。最致命的是后背，一个对穿的窟窿，能看到后面断裂的崖壁和更远处隐约翻滚的魔云。那是他一手教出来、最得意也最狠毒的弟子，九龙，送他的“弑师礼”。

老人枯瘦如鹰爪的手指，带着不受控制的颤抖，猛地按在了刘进尚有余温、却已不再起伏的心口。

“小友……”他喉咙里嗬嗬作响，像是破旧的风箱，“走得太急了些。”

没有更多犹豫。老人仅存的那只右眼骤然亮起一点近乎疯狂的金芒，那光芒不似他此刻油尽灯枯状态该有的璀璨，反而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掠夺与燃烧。他周身残余的、本用以吊住自身最后一口气的微弱灵力，连同那深植于元婴深处、正被魔气疯狂侵蚀的本源真元，被他以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强行抽取、汇聚。

那过程显然痛苦至极。老人本就枯槁的面容瞬间扭曲，脸上仅存的皮肉都抽搐起来，后背伤口处黑气侵蚀的速度骤然加快，甚至发出了“嗤嗤”的轻响，伴随着皮肉焦化的恶臭。但他按在刘进心口的手，却稳了下来。

一缕纯粹到近乎透明、却又蕴含着难以言喻生机的金色细流，从他指尖，强行渡入刘进那具正在飞速变得冰冷的躯体。

这不是疗伤，更不是起死回生的仙术。这是掠夺与强塞，是榨干自己最后一点灯油，去试图点燃另一盏已经熄灭的灯。是在跟天地间最冷酷的规则——死亡——做最直接的对抗。

刘进毫无生气的身体猛地一震，喉咙里发出“咯”的一声怪响。心口处，那几乎停止的微弱搏动，在金色细流蛮横的冲击下，极其艰难、极其微弱地，又跳动了一下。仅仅一下，便又趋于沉寂，比之前更加微弱，仿佛风中残烛最后的火星。

“不够……远远不够……”老人低声嘶吼，独眼中金芒更盛，甚至开始燃烧起他本就所剩无几的神魂之火。更多、更纯粹的本源，混杂着他破碎的修为感悟，甚至是一些玄奥难言的道则碎片，不顾一切地灌注进去。

刘进的身体再次剧烈震颤起来，皮肤下隐隐有金色的纹路如活物般游走，随即又黯淡下去。那致命的伤口边缘，焦黑坏死的血肉似乎被某种力量强行遏制了继续恶化的趋势，但也仅此而已。生机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比游丝更细，随时会彻底断绝。

“老朽……欠你的。”老人盯着刘进那依旧空洞无神的眼睛，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带着血沫，“一条命，半座山。不，半壁江山为报！”

他猛地抬头，那只燃烧着金焰的独眼望向远处。天边，魔云翻滚的速度陡然加剧，一股冰冷、暴戾、充满贪婪与杀意的恐怖气息，正以惊人的速度逼近。山风带来隐约的、仿佛无数冤魂哭泣的尖啸，那是九龙驾驭的魔功「万鬼悲风」的前兆。山门处残留的防御禁制，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碎裂声。

“没时间了……”老人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他收回按在刘进心口的手——那只手此刻枯瘦得如同真正的骷髅，皮肤紧贴着骨头，金芒黯淡，只剩一点微弱的火星在指尖明灭。他用这手，蘸着自己胸口伤口涌出的、混合了金色光点和乌黑魔气的诡异血液，在空中急速划动。

没有符纸，没有朱砂，甚至没有完整的灵力支撑。他划动的手指，轨迹玄奥难言，每一笔都像是在撕裂空间本身，又像是在燃烧他最后的神魂与寿元。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一道极细、极不稳定、边缘不断扭曲闪烁的黑色裂痕，在他面前艰难地撑开。

裂痕内部，并非想象中的虚空乱流或空间夹层，而是一片模糊的、不断变幻的混沌景象，隐约可见星辰明灭、山河倒悬的诡异片段，充满了不稳定的空间法则和未知的危险。

老人没有丝毫犹豫，用尽最后力气，将生机仅存一线、躯体依旧冰冷的刘进，猛地推向那道裂痕。

“听着，小子！”老人的声音直接灌入刘进那近乎停滞的识海深处，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与一丝难以察觉的……托付，“若你命不该绝，若这‘逆命渡元术’能为你争得一线喘息……去找‘无垢之体’！那是你唯一的生路，也是破局之机！记住，无垢非无瑕，在秽……在……”

他急促的交代戛然而止，似乎触及了某种禁忌，或是力量已到极限。最后，他只吐出四个字，带着滔天的恨意与肃杀：“清理门户！”

刘进的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无声无息地没入那道不稳定的空间裂痕之中。

就在裂痕开始剧烈震荡、边缘如同融化的蜡一般急速收拢、眼看就要彻底闭合的刹那——

“轰隆！！！”

整个残破的山门，连同他们所在的这片崖坪，猛然剧震！仿佛被一只无形巨脚踏中。碎石如暴雨般崩落，本就摇摇欲坠的殿宇彻底坍塌，烟尘冲天而起。

一道包裹在浓稠如墨的魔气中的身影，如同九幽魔神降临，踏碎最后一道残存的禁制光幕，出现在崖坪边缘。魔气稍散，露出一张苍白英俊、却布满邪异黑色纹路的脸，尤其那双眼睛，眼白完全被漆黑取代，瞳孔则是两点跳跃的猩红。

九龙。

他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掠过老人油尽灯枯、几乎站立不稳的身形，最后定格在那道即将彻底消失的空间裂痕上。裂痕最后一丝缝隙中，似乎还能看到刘进一片破碎的衣角闪没。

“呵……”九龙发出一声低沉、愉悦的轻笑，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他缓缓踱步，走向气息奄奄的老人，靴子踩在碎石和血泊中，发出“咔嚓”、“咕叽”的轻响。

“师尊，”他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残忍戏谑，“都这般模样了，自身难保，还有心思……惦记着送一只蝼蚁逃命？”

他停在老人身前丈许处，歪了歪头，猩红的瞳孔里映出老人摇摇欲坠的身影。“那小子，倒是有点意思，居然能让你这老东西舍得耗费最后的本源，施展‘逆命渡元’？啧啧，可惜啊，就算侥幸活下来，投入那种不稳定的‘界隙’，恐怕也是十死无生，说不定……直接就被空间乱流撕碎了，倒是省了我一番手脚。”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只黯淡的独眼，死死盯着九龙。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和血沫。

九龙似乎很享受老人此刻的眼神，他微微俯身，靠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却更显恶毒：“师尊，别这么看着我。您的道，太老了，太慢了。这天下，该换换规矩了。您看，您最宝贝的山门，您经营了数百年的基业，现在……不都归我了吗？”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片弥漫着血腥与毁灭气息的废墟，脸上露出沉醉的神色。“至于您……放心，弟子不会让您死得那么痛快的。您这一身修为，还有那‘瞽目’窥天的秘密……弟子，可是觊觎已久了。”

魔气再次从他身上汹涌而出，化作无数狰狞的鬼手，缓缓抓向再无反抗之力的老人。

老人最后看了一眼那早已彻底闭合、再无半点痕迹的空间裂痕方向，独眼中，那一点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金芒，彻底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以及一抹……奇异的平静。

山风呜咽，卷起血腥。残阳如血，将断壁残垣和两道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而那一道被强行送入未知“界隙”的生机，如同投入怒海的一粒微尘，就此消失无踪。只有老人最后近乎诅咒的低语，仿佛还残留在渐渐被夜幕和魔气吞噬的空气中：

“无垢……秽……找到它……”

界隙中没有日月，只有永恒的混沌色。光在这里失去了方向，像被打碎的琉璃一样散落在虚空各处，折射出扭曲的倒影。时间失去了尺度，有时如万年冰川缓慢挪移，有时又如闪电转瞬即逝。

刘进漂浮其中。

他的身体呈现出一种介于生死之间的诡异状态——心口处，一团微弱但极其顽固的金色光芒艰难地跳动着，每跳动一次，就从他周身抽取一丝微不可查的生机。那是瞽目叟强行灌注的“逆命渡元术”在起作用，像一根细得快要断掉的线，勉强将他残破的生命吊在阴阳边界。

但他的意识早已沉入深海。

在无边的黑暗中，刘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