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的顺序是随机的。当江野完成自己的面试,怀着一种混合着解脱与不确定的复杂心情走出教室时,一眼就看到了靠在对面走廊墙壁上,似乎正在等待下一组叫号的沈知珩。
避无可避。
空气仿佛凝滞了几秒。走廊里还有其他等待或刚结束面试的学生,低语声和脚步声构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江野的脚步顿住了。他看着沈知珩,沈知珩也抬起眼,看向他。这一次,不再是远处无意的一瞥,而是近距离的、无法回避的正面相对。
一年的时光在他们之间划下了清晰的沟壑。江野的轮廓更加硬朗,眼神沉淀了;沈知珩则像经过精心打磨的玉石,清冷光华之下,是更深的内敛。
沉默在蔓延,带着一种近乎尴尬的张力。
最终,是江野先动了。他像是下定了决心,朝沈知珩的方向走了两步,在一個不至于太近也不会太远的距离停下。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嘴唇有些干涩,然后,用一种刻意放缓、试图显得平静却依旧透出一丝艰涩的声音,开口:
“好久不见。”
四个字。
简单,平常,像是在街上遇到任何一个许久未联系的旧同学。
可落在两人耳中,却重逾千斤。
沈知珩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他看着江野,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那眼神像是穿透了此刻的平静,看到了雨夜的决绝,看到了毕业照上的距离,也看到了刚才考场外那短暂的震惊。然后,他微微颔首,动作轻得几乎难以察觉,用同样听不出情绪、甚至更加清冷平稳的声线回应:
“嗯。好久不见。”
没有称呼。
没有多余的字眼。
“好久不见”与“嗯,好久不见”。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生疏、也最沉重的问候。
它承认了时间的流逝,承认了彼此的变迁,也默认了那段横亘在中间的、无法轻易跨越的过往。
江野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他想再说点什么,问一句“你面试怎么样?”,或者“你也报的物理系?”,但所有的话语都堵在喉咙口,最终只是化作一个略显僵硬的表情,点了点头。
沈知珩也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他移开目光,看向走廊尽头面试教室的方向,仿佛在专注地等待着叫号,将江野的存在再次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短暂的交流到此为止。
江野抿了抿唇,最终什么也没再说,转身,朝着走廊的另一端走去。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渐行渐远。
沈知珩依旧靠在墙上,目光看着前方,没有回头。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他才几不可察地松开了不知何时握紧的拳头,指尖微微发麻。
“好久不见。”
生疏的问候之下,是两顆同样无法平静的心。看似水波不兴的寒暄,内里却藏着惊涛骇浪过后,一片狼藉的沙滩,和无数个无法言说的日与夜。
他们用最普通的言语,为这次意外的重逢,画上了一个仓促而克制的句点。仿佛那声“好久不见”,已经耗尽了过去一年积攒的所有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