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A大校园里绿树成荫,古朴的建筑沉淀着厚重的学术气息。自主招生的面试环节就在这里进行,能走到这里的,无一不是各省市的佼佼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精英汇聚的紧张感。
沈知珩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衬衫,熨帖的深色长裤,提前半小时来到了指定的教学楼外。他手里拿着透明的文件袋,里面装着各种获奖证书和证明材料,神情是一贯的冷静,只是镜片后的目光比平时更加锐利,像打磨过的寒星。A大物理系,这是他志在必得的目标,不容有失。
他在楼外一棵巨大的香樟树下站定,利用树荫隔绝了有些灼人的阳光,也避开了一些或打量或攀谈的目光。他微微闭上眼,在脑海中最后一次梳理着可能被问及的专业问题和应对思路。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急促却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沈知珩若有所觉,睁开眼,目光随意地向来人方向瞥去。
下一秒,他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
不远处,江野正快步走来。他同样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运动长裤,身姿挺拔,肩背的线条比一年前更加结实开阔,显然是长期高强度训练和自律的结果。他的皮肤晒黑了些,眉宇间褪去了不少曾经的跳脱不羁,多了几分沉静和硬朗。他手里也拿着一个透明的文件袋,目光坚定地望着教学楼入口。
几乎是沈知珩看到江野的同时,江野的脚步也猛地顿住了。他的视线,撞上了树荫下那道清冷熟悉的身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慢放键。
喧闹的蝉鸣,周围考生的低声交谈,似乎都瞬间远去。世界只剩下隔着十几米距离,无声对视的两人。
一年了。
整整一年。
没有那场雨中的争吵,没有那封决绝的信,没有毕业照上的遥远距离,也没有高考考场外那复杂的一瞥。这是第一次,他们在如此近的距离,如此清醒的状态下,毫无准备地直面彼此。
沈知珩清晰地看到江野喉结滚动了一下,那双曾经总是炽热望着他的眼睛里,翻涌着震惊、愕然,以及一种迅速被压制下去的、极其复杂的情绪。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捏住了文件袋的边缘。
江野也看到了沈知珩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以及随即恢复的、几乎看不出波澜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碎裂又重组。他站在那里,像一株独自生长的雪松,清冷,挺拔,带着一种让他心头刺痛又莫名安定的熟悉感。
没有问候,没有寒暄,甚至连一个点头都没有。
仿佛只是两个素不相识的考生,在考场外一次偶然的、短暂的目光交汇。
但空气中那无声的张力,却紧绷得几乎要发出嗡鸣。
江野率先移开了视线,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迈开脚步,径直走向了教学楼入口,没有再看沈知珩一眼。只是那擦肩而过的瞬间,带起的微弱气流,仿佛还残留着阳光和汗水的气息。
沈知珩在他转身后,才缓缓地、几不可察地松开了捏得发白的指尖。他推了推眼镜,目光重新投向教学楼,眼神恢复了之前的冷静与专注,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失神从未发生。
他们都清楚地知道对方的目标是什么。
A大。
物理系?还是其他依靠顶尖成绩和特招名额才能触及的专业?
这一次,他们站在了同一条起跑线上,为了同一个殿堂,进行着最后的、也是最直接的较量。
意外重逢的波澜,被强行压了下去,沉入心底。
此刻,他们只是竞争者。
面试教室的门,在面前缓缓打开。
属于他们的,新的战场,已经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