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烬蹲在机关开启处,右手还按在黑色密封盒的边缘。
胶片卷躺在他掌心,外包装上的字像刀刻进视线——“第七次死亡闪回原始影像·禁止观看”,他没动,也没起身。
左眼还在烧,那种从骨头里透出来的热没散。
他闭了一下眼,手指压住眉骨,呼吸放慢。
他知道现在不能看这卷胶片,不是怕,是知道看了就停不下来。
他合上盒盖,收进风衣内袋。动作很稳,但指尖有点抖。
他站了起来,膝盖发出轻微的响声。
石桌还在,墙上的线条依旧发着暗红光。
他盯着桌面看了一会儿,又绕到背面,手指沿着木头裂缝滑过去,摸到一处凸起。
是个金属物件,卡在石缝里。
他抠了一下,东西松了,拿出来时,光线照上去,银色反了一道光。
是枚胸针。
蝴蝶形状,和他领口别的一模一样,但更旧,表面有细小的划痕。
他翻过来,背面刻着一行极小的字,几乎看不清。
他认得这笔迹。
是他母亲的。
苏凝站在门口,双手交叠在胸前。
她没靠近,也没说话,护目镜被她拿在手里,一边擦一边盯着空气。
她感觉到一股波动,不是攻击性的,是记忆类的涟漪,带着温度。
老顾靠墙站着,保温杯握在手里。
他没看沈烬,也没看胸针,他看着沈烬的背影。那肩膀比平时低了一点,他轻轻转了下手里的录音笔,按下开始键,然后又停下,最后只是把杯子贴在胸口,背过身去。
沈烬低头看着手里的胸针。
他还没碰它,心跳已经变了节奏。
他知道这个东西不该在这里。
他一直以为这枚胸针是从母亲遗物里找到的,是他自己保存下来的,但现在他发现,它是被藏在这间密室里的,像是等他来取。
他用拇指擦了一下胸针表面。
就在那一瞬间,他的身体僵住了。
眼前一黑,接着画面冲进来。
他看见自己十二岁,穿着校服,躲在一条狭窄的通道里。
墙上没有灯,只有远处一点火光。他听见脚步声,还有人喘气的声音。
然后他看见她。
母亲从黑暗里跑过来,脸上有血,衣服破了。
她看见他,立刻蹲下,抓住他的手,她的手很冷,但力气很大。
她把一枚银蝶胸针塞进他掌心。
“别怕。”她说,“它会保护你。”
他想说话,但她摇头。
她回头看了眼通道尽头,那里有光,也有声音。
她的眼神变了,变得坚决。
“记住,”她说,“你要活下去。不是为了报仇,是为了记得我。”
画面到这里就断了。
现实中的沈烬猛地跪了下去。
膝盖砸在石板上,声音很重。
他一只手撑住地面,另一只手死死攥着胸针。
指节发白,手背青筋凸起。他咬着牙,没出声,但眼角有水滑下来,滴在地上。
他很久没哭过了。
不是忍,是忘了怎么哭。
现在这滴眼泪让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几秒后,他抬头,左眼闪过一道金光。
那层金色网格还在,但比刚才淡了。
他深吸一口气,把胸针贴在胸口,靠近心脏的位置。
它很冷,冷得像结了霜。
他闭眼,脑子里响起一段旋律,很轻,断断续续的,是小时候母亲哄他睡觉时哼的调子。
他记不清歌词,但记得这个节奏。
他低声跟着哼了一句。
胸针的温度开始回升。
表面那层霜慢慢化开,变成水珠,顺着金属边缘滑落。他没擦,任它流下去。
他知道这枚胸针不是普通的遗物。
它是被设计过的,是用来触发记忆的钥匙,也是某种防御机制。
母亲把它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等他走到这一步才出现。
她不想让他太早知道。
她也不想让他错过。
他缓缓站起来,腿还有点软,他把胸针翻过来,再看了一眼背面的字。
还是那两个字。
“烬儿”。
他喉咙动了一下。
然后他把胸针别回领口,动作很慢,很轻,扣子卡进去的时候,他停了一下,手指多停留了几秒。
他抬头,看向墙面。
那行“第七个容器”的文字还在发光,他走过去,站在前面,盯着看了很久。
“我不是钥匙。”他低声说。
这次语气不一样了。
不是反驳,是陈述。
“但你是。”
他说完这句话,整个密室安静了下来。
墙上的线条停止了闪烁,胶片盒在风衣口袋里没有再发热,连空气都像是静止了。
苏凝把护目镜重新戴上,她没说话,但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夹在指间。
她念了一句短咒,符纸自燃,灰烬落在地上,形成一个圈,这是临时屏障,防止记忆残波扩散。
她做完这些,还是没上前。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沈烬的背影。
老顾转过身来,他没说话,但把手里的保温杯递了过去。
杯盖开着,里面是温水,加了镇魂草,他不说这是给他的,也不说这是他自己泡的。
他就这么举着,等着。
沈烬没接。
但他点了点头。
老顾把杯子收回去,喝了口,没再看那边。
沈烬走向石桌,把手放在桌面上。
他没翻开册子,也没碰胶片,他只是站在那里,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桌面。
像是在回应什么。
然后他开口,声音不大,但清楚。
“她知道我会来。”
他顿了一下。
“所以她把路标,藏在了最痛的地方。”
没人回答他。
他也不需要回答。
他转身,面对整面墙的图谱。
那些线条重新亮了起来,但这次不是随机闪烁。它们按照某种顺序,一段段亮起,像在播放一段记录。
他盯着看。
左眼的金光再次浮现。
他没有躲。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画面又要来了。
这次不是回忆。
是真相。
他的右手慢慢抬起来,按在左眼上。
指尖下,皮肤在跳。
下一秒,他的瞳孔收缩。
整个人定住。
嘴里吐出三个字:
“她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