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闽地燃薪
书名:日月争辉:天地雄心 作者:风之流浪 本章字数:4963字 发布时间:2025-12-07

日月争辉:天地雄心


第七章 闽地燃薪


钱塘江的烟雨还未散尽,细密的雨丝斜斜织着,将江南的天地晕染成一片朦胧的青灰。江面雾气氤氲,载着陈近南与幸存义士的乌篷船渐远,船帆在烟雨中若隐若现,帆布上残留的水渍顺着布料纹路蜿蜒,最终化作江面上一个模糊的黑点,朝着浙东沿海的未知前路漂去。江南的反清之火虽经仓谷一战折损元气,幸存义士的身影却藏于太湖周边的山林水泽之间,他们身着粗布短打,腰间别着磨得发亮的弯刀,昼伏夜出,如同暗夜里的萤火,在芦苇荡与古寺残垣间静待重燃的时机。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福建大地,另一簇反清的星火正悄然炽盛,势头愈发迅猛。林大江与张兆麟的名字,已在闽地百姓间悄悄流传,成了黑暗统治下的一抹微光,照亮了百姓们心中积压已久的怒火与对安稳生活的渴望。

福建漳州府的深山,与江南的温润秀雅截然不同,这里峰峦叠嶂,怪石嶙峋,陡峭的山壁如刀削斧凿,表面布满深褐色的纹路,像是岁月刻下的伤痕;山间的林木茂密如伞,古松苍劲,枝叶交错遮天蔽日,只有零星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在布满青苔的石阶上,泛着淡淡的、潮湿的光。山风穿过林间,卷起枯黄的落叶与松涛,发出阵阵呼啸,像是大地深处压抑的呐喊,又像是义士们心中未熄的壮志,裹挟着山间的泥土气息与草木清香,弥漫在每一寸土地上。

山坳深处,一处废弃的古寨被重新修整,寨墙用新的青灰色砖石加固,缝隙间填着黏稠的黄泥,虽不算巍峨,却透着几分坚实,能抵御寻常的刀砍箭射。寨门上方挂着一块不起眼的深色木牌,木牌边缘被岁月磨得光滑,上面用浓黑墨笔写着“归义寨”三字,字迹苍劲有力,笔锋间藏着锋芒,又带着几分隐忍——这里,便是林大江一手建立的天地会福建分舵,是闽地反清义士的聚集地,也是百姓们心中的希望之地。寨门两侧的瞭望塔上,两名义士手持硬弓,箭囊里插满削尖的竹箭,他们目光锐利,紧盯着山间蜿蜒的小路,耳听八方,警惕着任何陌生的动静。

林大江站在寨墙之上,身形魁梧,比江南分舵的吴天霸还要壮硕几分,肩宽背厚,胸膛挺拔,仿佛能扛起千斤重担。他常年劳作的双手布满厚茧,掌心的纹路里嵌着洗不净的泥土,指关节处还有几处未愈的疤痕,那是田间劳作的印记,也是流亡岁月里与野兽搏斗、躲避清军追捕时留下的磨砺。脸上轮廓分明,颧骨略高,肤色是常年风吹日晒的黝黑,衬得一双铜铃般的眼睛格外有神,瞳孔漆黑深邃,眼神中满是坚毅与果决,不见半分犹豫。下巴上的短胡茬修剪得整齐,根根发硬,添了几分沉稳,也让他原本硬朗的面容多了几分亲和力,让流离失所的百姓们愿意信任他、追随他。

他原本是漳州府下辖云霄县林家村的农户,一家五口靠着几亩薄田过活,日子虽清贫,却也安稳。三年前清军过境,为抢夺粮草与壮丁,闯进林家村,马蹄踏碎了村口的青石板,火把烧毁了成片的房屋,不仅霸占了他家的田地,还打死了试图反抗的父母与年幼的弟弟。他记得母亲倒在血泊中时,手还紧紧攥着给他留的半块红薯;弟弟蜷缩在柴房角落,被清军的长矛刺穿胸膛,小小的身躯再也没能站起来。房屋被焚毁,粮食被抢走,他侥幸藏在柴房的地窖里,透过木板缝隙看着家园被毁、亲人惨死的画面,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心中埋下了刻骨的仇恨。此后数年,他四处流亡,食不果腹,睡在山林荒野之间,见过太多被清军迫害的百姓,有的流离失所,抱着孩子在路边乞讨;有的妻离子散,妇人跪在清军马前哭求,却只换来一顿毒打;有的活活饿死在街头,尸体被野狗啃食,惨不忍睹。这份仇恨与对百姓的同情交织在一起,让他愈发渴望能找到一条反抗清廷、为亲人报仇、为百姓谋生路的道路,直到遇见天地会的使者,得知天地会“反清复明、除暴安良”的宗旨后,他毫不犹豫地加入,立志要在福建这片土地上,燃起反清的薪火。

此刻,他望着寨外空地上整齐列队的义士,眼中满是欣慰,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这些义士大多是和他一样的农户与流民,有被清军抢了收成、无家可归的佃户,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衫,袖口磨破露出黝黑的手腕,身形单薄却腰杆挺直,眼神里藏着不服输的韧劲;有被清军抓去充军、受尽折磨后侥幸逃回来的壮丁,身上带着未愈的伤口,有的手臂缠着浸血的布条,有的腿上留着狰狞的刀疤,却依旧紧握手中的长矛,眼神中燃着复仇的怒火;还有被清军焚毁家园、流离失所的百姓,带着白发苍苍的老人与面黄肌瘦的孩子投奔而来,老人拄着木棍,孩子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脸上虽有疲惫,却满是对安稳生活的渴望。

短短三个月,林大江凭着一腔热血与公道,走遍了漳州府周边的村落、流民聚集点与深山老林。每到一处,他便坐在百姓中间的青石板上,将自己的遭遇与天地会的宗旨细细诉说,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朴实的话语,却字字句句戳中百姓们的心声。话音未落,便有百姓红着眼眶响应,纷纷表示愿意加入,跟着他一起反抗清廷。有的百姓拿出家里仅存的口粮,布袋磨得发亮,里面装着少得可怜的糙米;有的拿出藏起来的农具改造的兵器,锄头柄被磨得光滑,锄头刃被打磨得锋利;有的则带着亲朋好友一同前来,男女老少相互搀扶,背着简陋的行囊,一步步朝着归义寨走去。归义寨的义士人数,从最初的几百人,迅速壮大到上万名,成了福建地区不可忽视的反清力量。

“林大哥,昨日联络的云霄县流民,今日一早便到了寨外,足足有七百多人,还带着不少从清军粮仓里偷偷运出来的粮食!”一名身材精瘦、皮肤黝黑的义士快步走上寨墙,他脚步轻快,裤脚卷起,露出小腿上结实的肌肉,语气激动地说道,声音因兴奋而微微颤抖。他名叫阿福,年约三十,曾是云霄县流民中的领头人,为人仗义,做事干练利落,之前带着流民们四处乞讨,受尽地主与清军的白眼与欺压,因佩服林大江的胆识、义气与担当,主动跟着他打理分舵的杂事,负责联络流民、安排住处等事宜,深得林大江的信任与义士们的认可。

林大江点点头,声音洪亮如钟,震得周围的枝叶微微晃动,穿透力极强,能清晰传到寨下每一名义士耳中:“好!做得好!”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寨下期待的百姓,语气愈发沉稳,“阿福,你带二十名弟兄去寨外接应,让兄弟们把粮食妥善收好,用马车运进后山的粮仓,仔细清点数量,登记造册,每一袋粮食都要标好来源,不可有半点差错。再给新来的弟兄们安排住处,寨子里的空房不够,就先在西侧空地上搭些简易的棚屋,铺上晒干的干草,保证兄弟们能遮风挡雨。每人先发两斤糙米、一块咸菜,饿了这么久,先让兄弟们吃饱饭;身上有伤口没好的,立刻带去寨里的药铺换药,让王郎中好好诊治,药材不够就去后山采,不可怠慢任何一位弟兄。”

他深知流民的苦楚,每一位来投奔的义士,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放下了对清廷的恐惧,选择跟着他反抗,他必须待他们如兄弟,用心照顾他们的衣食住行,才能凝聚人心,守住这来之不易的分舵,守住这反清的火种。

阿福应声而去,脚步轻快,转身时腰间的弯刀晃了晃,显然是对林大江的安排极为认同。林大江转身走下寨墙,朝着后山的粮仓走去。沿途的寨道上,不时有义士走过,他们见到林大江,纷纷停下脚步,恭敬地弯腰行礼,口中喊着“林大哥”,眼神中满是敬佩。有的义士正在打磨兵器,铁锤敲在铁器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火星四溅;有的义士正在练习武艺,拳脚生风,招式虽不算精湛,却透着一股狠劲;还有的义士正在劈柴挑水,忙得热火朝天,整个归义寨都透着一股生机勃勃的气息。

粮仓是在古寨原有库房的基础上扩建的,用厚重的青砖石加固了墙体,屋顶铺着新的茅草,还盖了一层防水的油布,防潮又稳固,门口有两名手持长刀的义士守卫,他们身形挺拔,眼神警惕地盯着四周,刀柄被握得发烫,防止任何意外发生。

推开粮仓的木门,一股浓郁的谷物清香扑面而来,驱散了山间的潮湿气息。粮仓内宽敞明亮,墙壁上挂着几盏油灯,灯芯跳动,橘黄色的光芒照亮了整齐堆放的粮食。一袋袋糙米、玉米与红薯堆得老高,几乎顶到了屋顶,袋子上用红笔写着筹集日期与数量;还有几坛咸菜与腊肉放在角落,坛子口用布条封着,腊肉泛着油光,都是义士们四处筹集而来——有的是百姓们自愿捐献的口粮,哪怕自己吃不饱,也愿意拿出一部分支持天地会;有的是林大江带着身手好的义士,趁着夜色偷偷从清军的临时粮仓里劫来的,每次劫粮都要冒着生命危险,有几次还折损了弟兄,回来时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还有的是义士们在山间开垦荒地,亲手种出来的收成,虽然产量不高,却也是一份珍贵的补充。

“林大哥!”粮仓内,几名义士正在清点粮食,有的用竹斗量着糙米,竹斗边缘被磨得光滑;有的拿着毛笔,在账本上认真登记,见林大江进来,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恭敬地喊道,语气中满是敬佩。

林大江走上前,伸手摸了摸一袋糙米,指尖传来谷物的饱满触感,颗粒分明,带着淡淡的温度,心中多了几分踏实,沉声道:“目前寨里有多少义士?粮食还够吃多久?”

“回林大哥,目前寨里已有一万三千多名义士,加上今日新来的七百多人,总共一万四千余人。粮食大概能支撑三个月,若是省着点吃,每人每天少发二合口粮,能撑到四个月左右。”一名负责管粮仓的义士连忙回道,他名叫老周,年近六十,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脸上布满皱纹,曾是村里的账房先生,算账精准,做事细心谨慎,被林大江委以重任,负责管理分舵的粮草,从未出过半点差错。老周说着,递上一本厚厚的账本,账本封面是粗糙的牛皮纸,上面详细记录着粮食的收支情况,字迹工整清晰,每一笔都标注得明明白白。

林大江接过账本,粗糙的手指划过泛黄的纸页,翻了几页,大致看了一下收支明细,点点头,眉头微微蹙起,语气凝重:“三个月还是太紧了,一万四千多弟兄,每天的口粮消耗极大,四个月后粮食耗尽,弟兄们就要饿肚子,分舵也难以维持下去。必须再想办法筹集些粮食,不能坐以待毙。”

他沉思片刻,目光落在粮仓角落堆放的空麻袋上,眼神一凛,语气坚定地说道:“清军在漳州府城的粮仓里囤了不少粮,是用来供给周边清军的,守卫虽森严,但我们也不是没有机会。过几日,我带阿福、赵铁柱还有三十名身手好、熟悉府城地形的弟兄,再去劫一次粮,既能补充我们的粮草,也能给清军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我们天地会的厉害,不敢再肆意欺压百姓。”

赵铁柱是归义寨里武艺最好的义士之一,身材高大,虎背熊腰,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延伸到下巴的疤痕,是当年被清军刀砍后留下的,他性格沉稳,出手狠辣,每次劫粮、御敌都冲在最前面,深得林大江信任。

“林大哥,不可啊!”老周面露担忧地说道,连忙上前一步,伸手拉住林大江的衣袖,“清军的粮仓守卫森严,不仅有数百名士兵看守,士兵们都身着玄铁铠甲,手持长刀,还有巡逻队昼夜巡查,每半个时辰就绕粮仓走一圈;粮仓的城墙高大,高达三丈,墙头上还插着尖锐的铁刺,门口不仅有铁丝网,还有暗藏的陷阱,上次我们劫粮,就折损了十几名弟兄,伤亡惨重。这次清军肯定会更加警惕,守卫会更严,若是再去,怕是会有更大的危险,甚至可能全军覆没啊!”

粮仓内的其他义士们也纷纷点头,脸上满是担忧,一名身材瘦小、名叫陈六的义士连忙劝道:“林大哥,老周说得对,太危险了,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吧,比如去周边的村落筹集,或者再开垦些荒地种地,总能凑够粮食的。”

林大江看着众人担忧的眼神,心中满是感动,他抬手拍了拍老周的肩膀,语气坚定而沉重:“兄弟们的心意我懂,我也不想让弟兄们白白牺牲,但危险也得去!弟兄们跟着我,投奔天地会,是为了报仇,是为了谋生路,我不能让他们饿肚子,更不能让他们看不到希望。周边的村落百姓们也过得艰难,去年的收成被清军抢了大半,今年又遭遇旱灾,地里的庄稼长得稀疏,能筹集的粮食有限;开垦荒地种地也需要时间,从播种到收获至少要半年,远水解不了近渴。清军再凶,守卫再严,也挡不住我们反清的决心,挡不住我们为百姓谋福祉的心意。只要能让分舵撑下去,只要能为百姓报仇,只要能让反清的火种继续燃烧,我林大江就算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眼神中满是决绝,感染了粮仓内的每一位义士。义士们听到这话,纷纷红了眼眶,心中的担忧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视死如归的决绝,他们纷纷举起手中的工具,竹斗、毛笔、镰刀齐齐举起,齐声喊道:“愿随林大哥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林大哥去哪,我们就去哪,哪怕是死,也绝不退缩!”

声音洪亮,穿透粮仓的木门,在山间回荡,与山风交织在一起,透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久久不散。林大江看着眼前的弟兄们,心中满是动容,他知道,这些百姓出身的义士,便是天地会最坚实的根基,只要人心不散,分舵便不会倒,反清的火种便不会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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