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父子对决·真相的重量
顾沉站在家门口，钥匙插在锁孔里，却迟迟没有转动。
三年了。
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主动回家。
林晚陪在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我陪你进去。”
顾沉摇头：“我自己来。”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客厅里，顾建国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一杯茶，已经凉了。
没有开主灯，只有落地灯昏黄的光。五十岁的男人，鬓角已经白了，背脊却挺得笔直——那是多年军旅生涯留下的痕迹。
“回来了。”顾建国的声音很平静。
顾沉没应声，关上门，走到客厅中央，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塑。
父子俩对视。
空气里有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你说有事告诉我。”顾沉开口，声音冷得像冰，“说吧，我听着。”
顾建国没急着开口，他看向顾沉身后的林晚：“林晚，你爸……还好吗？”
林晚点头：“顾叔叔好，我爸很好。”
“那就好。”顾建国收回目光，看向儿子，“小沉，你先坐下。”
“不用。”顾沉站着不动，“站着听得清楚。”
顾建国沉默了几秒，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放在桌上。
“三年前，”他开口，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顾沉心上，“我接了一个任务——潜入教育局，调查一个庞大的腐败网络。”
顾沉的瞳孔微微收缩。
“你林叔叔，林国栋，是我的战友，也是我的搭档。”顾建国继续说，“我们查到关键证据时，对方发现了。他们制造了一场车祸，想灭口。”
“你林叔叔活下来了，但受了重伤。为了保护我和家人，他主动销毁了所有证据，申请转业，退出调查。”
顾沉的呼吸开始急促。
“但我没有退出。”顾建国抬起头，看着儿子，“我申请调到教育局，继续潜伏。这三年，我装成贪官，装成和他们同流合污，装成……让你恨我的人。”
顾沉的手开始发抖。
“为什么……”他的声音在发颤，“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不能。”顾建国站起来，走到儿子面前，“小沉，你那时候才十四岁。如果对方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他们会拿你和你弟弟开刀。我只能让你恨我，只能让你远离我，这样你才安全。”
他拿出一张照片——顾言初中时被烫伤的手臂照片。
“你看，他们已经动过一次手了。”顾建国的声音也发颤，“初二那次，那三个高三学生欺负小言，不是偶然。是他们想逼我，逼我放弃调查。”
顾沉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
三年来所有的恨、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崩塌。
“所以你让我装差生？让我换假女友？让我……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顾沉的声音嘶哑，“就为了让我看起来是个废物，让他们觉得我没威胁？”
“对。”顾建国闭上眼睛，“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盯着你。”
“那小言呢？”顾沉猛地抬头，“你让他转学，让他成绩那么好，就不怕他有危险？”
“小言的性格和你不一样。”顾建国睁开眼，“他内向，不爱惹事，成绩好但低调。而你……你太像年轻时的我了，冲动、热血、眼里容不下沙子。我必须让你看起来堕落，才能保护你。”
顾沉瘫坐在沙发上，双手捂住脸。
林晚走过来，轻轻揽住他的肩膀。
“顾叔叔，”她问，“那现在……安全了吗？”
“刘明被抓了，但还没结束。”顾建国神色凝重，“他的势力还在反扑。小言刚才打电话说，放学路上有人跟踪他，我让他先留在学校，等我派人去接。”
话音刚落，顾建国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顾言的班主任。
顾建国接通，脸色骤变：“什么？小言不在学校？什么时候走的？”
电话那头传来焦急的声音：“他说他哥给他发消息，让他去校门口等，他就出去了。我们找了一圈没找到……”
顾沉猛地抬头：“我没给小言发消息！”
顾建国挂掉电话，脸色铁青：“他们动手了。”
话音未落，顾沉的手机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顾沉，想让你弟弟活命，就把所有证据交出来。今晚十点，城南旧码头，一个人来。敢报警，你弟弟的命就没了。】
附一张照片——顾言被绑在椅子上，嘴巴贴着胶布，眼神惊恐。
顾沉的眼睛瞬间红了。
“我去。”
“不行。”顾建国按住他，“这是陷阱。”
“那怎么办？看着小言死？”顾沉甩开父亲的手，“他们抓小言，是因为我！因为我多管闲事，因为我掀了他们的老底！”
“不是你。”林晚突然开口，“是因为我。”
她看向顾建国：“顾叔叔，他们真正想要的是我手里的证据——王大海的口供，和那二十万封口费的银行流水。”
顾建国沉默了几秒，点头：“对。但他们不敢直接动你，因为你爸和周局长在盯着。所以他们动小言，逼小沉，想通过小沉拿到证据。”
“那就给他们。”顾沉说，“证据可以再找，小言的命只有一条。”
“给了证据，小言也活不了。”顾建国声音冰冷，“他们拿到证据后，一定会灭口。”
客厅里陷入死寂。
窗外，夜色越来越深。
墙上的钟指向晚上八点。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两小时。
顾沉突然站起来，走向卧室。
“你去哪？”顾建国问。
“换衣服。”顾沉头也不回，“然后去码头。”
“我说了不行！”
“爸。”顾沉停在卧室门口，回头，“你教过我格斗，教过我枪法，教过我如何在绝境中求生。但你从来没教过我，怎么在亲人遇到危险时，袖手旁观。”
顾建国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三年前，你选择保护我们，我理解。”顾沉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燃烧，“但现在，轮到我来保护小言了。”
他走进卧室，关上门。
顾建国站在原地，很久，突然笑了。
笑里有骄傲，有苦涩，有释然。
“这小子……”他轻声说，“真的长大了。”
林晚看着他：“顾叔叔，其实我们不需要硬碰硬。”
顾建国看向她：“你有计划？”
“有。”林晚拿出手机，“周叔叔告诉我，刘明虽然被抓，但他的手下还在活动。这些人大多是雇佣的，为了钱。如果我们能给出更高的价码……”
“收买他们？”
“不。”林晚摇头，“让他们‘叛变’。”
她调出一份名单：“这是周叔叔给我的，刘明手下的核心成员名单。其中有三个人，最近被刘明拖欠了报酬，正在闹。”
顾建国眼睛一亮：“你是说……”
“我们联系这三个人，告诉他们，刘明已经倒了，继续为他卖命只会坐牢。但如果他们愿意‘将功赎罪’，帮我们救出顾言，我们可以保证他们从轻处理。”
“他们会信吗？”
“会。”林晚笃定，“因为刘明的账户已经被冻结，他们拿不到钱。而周叔叔可以给他们提供‘证人保护计划’——这是他们现在最需要的。”
顾建国沉思了几秒，点头：“可以试试。”
“我去联系。”林晚说，“但顾叔叔，您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让顾沉去码头。”
顾建国皱眉：“为什么？”
“因为对方要的是顾沉。”林晚冷静分析，“如果顾沉不去，他们会起疑心。而且……顾沉需要这一场。”
“需要什么？”
“需要亲手救出弟弟，需要证明自己不再是需要被保护的孩子。”林晚看向卧室门，“这是他等了三年的事。”
顾建国沉默了。
良久，他点头：“好。但我要亲自带队，在码头外围接应。”
“可以。”林晚拨通电话，“周叔叔，我需要三个人的联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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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半，城南旧码头。
废弃的集装箱堆积如山，海风吹来咸腥的味道。远处有零星的灯光，是夜钓的人。
顾沉一个人站在约定的三号仓库门口。
他穿着黑色运动服，背着书包——里面是伪造的证据文件，和两瓶防狼喷雾。
手机震动，陌生号码来电。
“东西带来了吗？”变声处理过的声音。
“带来了。”顾沉说，“我弟弟呢？”
“进去，右转，第二个集装箱。只能你一个人来。我们发现任何其他人，你弟弟就死。”
电话挂断。
顾沉推开仓库门。
里面一片漆黑，只有远处有一点微光。他打开手机手电筒，按照指示右转，走到第二个集装箱前。
集装箱的门虚掩着。
顾沉推开门。
里面，顾言被绑在椅子上，看见他，拼命摇头，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旁边站着三个男人，都戴着口罩。
“东西呢？”中间的男人问。
顾沉把书包扔过去：“证据都在里面。放了我弟弟。”
男人打开书包检查，点头：“是真的。”
“那就放人。”
“急什么。”男人冷笑，“等我们安全离开，自然会放了他。”
顾沉的手在背后握紧：“你们说话不算话怎么办？”
“那你就赌一赌。”男人掏出一把刀，抵在顾言脖子上，“现在，退后，让我们走。”
顾沉没动。
他知道，一旦让这些人带走顾言，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手机突然震动——林晚发来消息：
【已就位。三分钟后行动。】
顾沉深吸一口气，突然开口：“刘明已经倒了，你们还在为他卖命，值得吗？”
三个男人一愣。
“你们拿不到钱了。”顾沉继续说，“刘明的账户昨天就被冻结了。你们这单生意，白干了。”
“你怎么知道？”拿刀的男人眼神警惕。
“因为警方已经掌握了所有信息。”顾沉向前一步，“包括你们三个人的名字——张强、李勇、王虎。对吧？”
三个男人脸色大变。
“现在收手还来得及。”顾沉的声音很稳，“如果你们现在放了我弟弟，我可以保证你们从轻处理。但如果你们伤了他，那就是绑架加杀人未遂，最少十年。”
拿刀的男人手开始发抖。
另外两个人对视一眼，突然开口：“大哥，他说得对。刘哥已经进去了，咱们没必要……”
“闭嘴！”拿刀的男人吼了一声，但刀尖已经离开了顾言的脖子。
就是现在！
顾沉猛地冲过去，一脚踢飞男人手里的刀，顺势把顾言连人带椅子扑倒，护在身下。
几乎同时，仓库大门被撞开。
刺眼的手电筒光束照进来。
“警察！不许动！”
三个男人想跑，但已经被包围了。
顾建国冲进来，身后跟着几个便衣。他扶起顾沉和顾言，快速解开绳子。
顾言嘴上的胶布被撕掉，他“哇”地一声哭出来：“哥……”
“没事了。”顾沉抱住弟弟，声音也在发抖，“没事了。”
顾建国检查顾言身上的伤，只是些皮外伤，松了口气。
他看向儿子，眼神复杂：“你刚才说的那些……”
“林晚教我的。”顾沉说，“她联系了那三个人里最动摇的两个，让他们‘反水’。刚才那番话，是说给拿刀的那个人听的。”
顾建国愣住：“你们……计划好的？”
“对。”林晚从门口走进来，“周叔叔给了我名单，我筛选出最可能叛变的三个人，先联系了两个。剩下的那个，交给顾沉搞定。”
她走到顾沉身边，检查他有没有受伤：“还好吗？”
顾沉点头，看着父亲：“爸，现在你明白了——我不再是需要你保护的孩子了。我有能力保护自己，也有能力保护家人。”
顾建国看着儿子，看着儿子身边那个眼神坚定的女孩，突然眼眶发热。
“好。”他说，“好。”
便衣警察把那三个男人带走。
顾建国拍了拍儿子的肩：“先送小言去医院检查。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爸。”顾沉叫住他。
顾建国回头。
“谢谢你。”顾沉说，“谢谢你三年前选择保护我们。也谢谢你今天……选择相信我。”
顾建国笑了，笑得眼角有泪光。
“回家吧。”他说，“你妈做了饭，等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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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顾言做完检查，只是受了点惊吓，身体没事。
顾沉陪在弟弟身边，林晚去买了三杯热奶茶。
“哥，”顾言小声问，“那个姐姐……是你女朋友吗？”
顾沉耳根微红：“嗯。”
“真好。”顾言笑了，“她好厉害，比你厉害。”
“臭小子。”顾沉揉他头发，“等你伤好了，我教你格斗。下次再有人欺负你，自己打回去。”
“好。”
林晚走进来，把奶茶递给他们。
顾言接过，乖巧地说：“谢谢嫂子。”
林晚脸红了：“别乱叫……”
顾沉却笑了，握住她的手：“迟早的事。”
三人正说着，顾建国走进来，神色严肃。
“小沉，林晚，”他说，“刘明全招了。他供出了幕后更大的保护伞——省教育厅的某位领导。周局长已经上报，上面成立了专案组。”
“那……安全了吗？”顾沉问。
“暂时安全了。”顾建国点头，“但专案组需要证人。王大海愿意作证，但还需要一个人——当年那份名单的原始持有人。”
他看向林晚：“你爸手里，应该还有备份。”
林晚愣住了：“我爸不是说销毁了吗？”
“那是骗你们的。”顾建国说，“你爸那么谨慎的人，怎么可能不备份？只是备份藏在哪里，连我都不知道。”
林晚沉默了几秒，突然说：“我知道。”
所有人都看向她。
“在我妈墓里。”林晚轻声说，“三年前，我妈忌日那天，我爸带我去了墓地。他在墓碑后面挖了个洞，放了个铁盒进去。他说，那是给我留的嫁妆。”
她抬头，眼神坚定：“我现在就去拿。”
“我陪你。”顾沉说。
“不用。”林晚摇头，“这是我爸留给我的东西，我应该自己去拿。”
她顿了顿：“而且，有些话，我想单独跟我妈说。”
顾沉理解地点头：“好。我在外面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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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公墓。
林晚打着手电筒，找到母亲的墓碑。
照片上的女人笑得温柔，和她有七分像。
“妈，”林晚跪下来，轻声说，“我来看你了。”
她擦了擦墓碑上的灰尘，手摸到后面——果然有个暗格。
打开，里面是个防水的铁盒。
盒子里有三样东西：一个U盘，一封信，和一枚军功章。
信是父亲的字迹：
“小晚，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你已经长大了。U盘里是三年前那份名单的原始文件，以及所有证据。军功章是你妈留下的，她说，如果有一天你需要勇气，就看看它。”
“爸爸对不起你，瞒了你这么久。但有些路，必须你自己走。有些真相，必须你自己揭开。”
“现在，去吧。去做你认为对的事。爸爸永远支持你。”
林晚的眼泪掉在信纸上。
她把东西收好，对着墓碑磕了三个头。
“妈，你放心。”她轻声说，“我会好好的。也会……保护好爸爸。”
站起身时，她看见墓园门口，顾沉站在那里等她。
月光下，少年站得笔直，眼神温柔。
林晚走过去，把U盘递给他：“拿着。”
“这是你爸留给你的……”
“现在是我们共有的。”林晚握住他的手，“顾沉，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伪装者了。我们是……战友。”
顾沉接过U盘，紧紧握住她的手。
“好。”他说，“战友。”
月光洒在他们身上，照亮前路。
远处，城市灯火通明。
属于他们的青春，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