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安城西的“听风楼”隐匿在繁华市井的深处，朱红大门常年紧闭，门前只挂着一盏写有“听风”二字的墨竹灯笼，若非熟门熟路，绝难想到这竟是汴安最大的情报枢纽。苏清晏站在门前，指尖攥紧了沈砚辞交给她的玉佩——这是青冥司与听风楼暗通的信物，柳如是曾言，见玉如见人，可换一份关键情报。
她轻叩门环三下，节奏顿挫分明。片刻后，侧门吱呀一声开启，一个身着黑衣、面蒙轻纱的侍女探出头来：“姑娘何事？”
“求见柳楼主，以玉换讯。”苏清晏递出玉佩。
侍女验过玉佩真伪，侧身让她入内。穿过幽深的回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墨香，廊柱上悬挂着各式风铃，微风拂过，叮咚作响，却掩盖不住暗处潜藏的戒备。来到正厅，柳如是斜倚在软榻上，身着一身绯红罗裙，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眉眼间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
“苏姑娘倒是爽快，刚拿到信物就寻来了。”柳如是抬眸打量着她，“沈少卿倒也舍得，这枚‘玄铁佩’可是青冥司的上等信物，能换我听风楼三份绝密情报。”
“我要知道引火毒的来源，以及影阁的底细。”苏清晏开门见山，目光直视柳如是，“这两件事，值不值得三份情报？”
柳如是挑眉，放下玉佩，拍了拍手：“有趣。苏姑娘果然如传闻中一般聪慧，知道要害在哪。”她示意侍女奉上茶，“引火毒确实出自影阁，而且是影阁‘玄堂’的独门绝技。至于影阁，说起来可就复杂了——这组织十年前便已存在，背后有官场权贵撑腰，成员遍布朝堂、江湖、市井，分为天、地、玄、黄四堂，各司其职。”
“天、地、玄、黄四堂？”苏清晏追问，“各自负责什么？”
“天字堂管暗杀，地字堂管情报，玄字堂管毒术与机关，黄字堂管财务。”柳如是呷了口茶，语气轻描淡写，“十年前尚书府灭门案，便是天字堂与玄字堂联手所为，用的正是引火毒。”
苏清晏心头一震：“那影阁的首领是谁？背后的权贵又是何人？”
柳如是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深意：“这便是第三份情报了。影阁首领身份隐秘，江湖上无人知晓其真面目，只知代号‘冥主’。至于背后的权贵……”她顿了顿，“传闻与太傅谢渊渊源极深，当年陨石坠落，正是谢渊负责收缴荧惑石，却对外宣称有大半遗失，如今看来，那些‘遗失’的荧惑石，怕是都落入了影阁手中。”
谢渊？苏清晏心中咯噔一下。这位太傅是太子的恩师，权倾朝野，表面上是清正廉洁的忠臣，没想到竟与影阁有关联。
“这些情报是否属实？”苏清晏仍有疑虑。
柳如是嗤笑一声：“听风楼做生意，最讲诚信。若有半句虚言，苏姑娘尽可再来拆了我的楼。”她话锋一转，“不过，我也有一事相求。我母亲当年是尚书府的侍女，在灭门案中失踪，我怀疑她的死与影阁有关，希望苏姑娘查到相关线索时，能告知于我。”
“一言为定。”苏清晏颔首，起身告辞，“多谢柳楼主。”
离开听风楼时，天色已近黄昏。苏清晏快步赶回青冥司，刚踏入大门，便见沈砚辞正与一名身着锦袍的男子站在院中交谈。那男子面容俊朗，嘴角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正是靖安侯世子陆景然。
“沈少卿，别来无恙啊？”陆景然瞥见苏清晏，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清晏妹妹也在，真是巧了。”
苏清晏微微颔首，算是招呼。她与陆景然是青梅竹马，只是后来父亲罢官，两家往来渐疏，如今再见，竟在青冥司。
“你查到了什么？”沈砚辞无视陆景然的调侃，直奔主题。
陆景然收敛笑意，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影阁近期确实在清理十年前尚书府案的相关人员，赵忠和周勇都是他们的目标。我还查到，影阁内部近期有异动，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而且……”他压低声音，“他们一直在追查十年前失踪的尚书府幼子，传闻那幼子还活着，并且在暗中调查当年的真相。”
沈砚辞指尖微微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影阁为何要找他？”
“谁知道呢？或许是怕他复仇，或许是他手中有影阁的把柄。”陆景然耸耸肩，“不过我还听说，谢渊近期频繁召见影阁的人，行踪诡秘。而且，三天前，有影阁成员潜入户部，似乎在查找当年的旧卷宗。”
苏清晏连忙将从柳如是处得到的情报告知沈砚辞：“柳楼主说，引火毒出自影阁玄堂，影阁背后可能与谢渊有关，当年收缴的荧惑石有大半流入影阁。”
沈砚辞眸色沉凝，将两条线索串联起来：“谢渊负责收缴荧惑石，影阁用荧惑石炼制引火毒；谢渊频繁接触影阁，影阁又在清理尚书府案的知情人……看来谢渊与影阁的关系，绝非‘渊源极深’那么简单。”
“要不要我再去查查谢渊的行踪？”陆景然主动请缨，“我在太傅府有眼线，或许能查到些有用的东西。”
“不必。”沈砚辞摇头，“谢渊老谋深算，行事谨慎，贸然调查只会打草惊蛇。”他转向苏清晏，“你刚才说，影阁在找尚书府幼子？”
“是。”苏清晏点头。
沈砚辞沉默片刻，忽然道：“我们现在去户部，看看影阁到底在找什么。”
三人即刻动身，乔装打扮后潜入户部。夜色深沉，户部衙署一片寂静，唯有值夜的兵丁在廊下打盹。沈砚辞凭借高超的轻功，避开守卫，撬开存放旧卷宗的库房大门。
库房内堆满了密密麻麻的卷宗，尘埃遍地。苏清晏点燃火折子，三人分头查找与尚书府案相关的卷宗。“找到了！”苏清晏在角落发现一个破损的木箱，里面正是当年尚书府案的部分卷宗，只是大多已经残缺不全。
沈砚辞翻阅着卷宗，目光锐利如刀。忽然，他停在一页纸前，上面记录着当年荧惑石的收缴清单，清单末尾标注着“损毁三十斤，遗失五十斤”。“五十斤荧惑石，足以炼制大量引火毒。”沈砚辞沉声道。
就在此时，库房外传来脚步声，伴随着压低的交谈声：“仔细找找，务必找到那份密函，不能让青冥司抢先。”
是影阁的人！沈砚辞示意苏清晏与陆景然藏身于卷宗堆后，自己则握紧了腰间的暗器。
两名黑衣人身手矫健地潜入库房，手中提着灯笼，四处翻找。其中一人腰间的令牌，正是刻有“荧惑”二字的青铜令牌。
“在哪？怎么找不到？”一人低声抱怨。
“别急，传闻就在这堆卷宗里。”另一人说道，“冥主说了，找到密函，就能掌控谢渊的把柄，到时候影阁就能脱离他的掌控。”
密函？沈砚辞心中一动。难道当年尚书府真的留有谢渊的罪证？
就在两人靠近卷宗堆时，沈砚辞突然发难，两枚银针破空而出，正中两人膝盖。黑衣人惨叫一声，跪倒在地。陆景然随即上前，将两人制服，捂住他们的口鼻。
“说！你们要找什么密函？”沈砚辞冷声质问。
黑衣人眼神闪烁，拒不作答。陆景然掏出一把匕首，抵在其中一人脖颈上：“再不说，就废了你们的武功，扔去喂狗！”
或许是惧怕陆景然的狠辣，其中一人颤声道：“是……是尚书府当年留下的密函，里面记录了谢渊与藩王勾结的证据。影阁首领想要拿到密函，以此要挟谢渊。”
“密函现在在哪？”沈砚辞追问。
“不知道……我们只知道在户部旧卷宗里，却找不到。”
沈砚辞正欲再问，忽然听到库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兵丁的呼喝声：“有人闯入库房，快围起来！”
“不好，被发现了！”陆景然低呼，“是谢渊的人？”
“未必。”沈砚辞目光一沉，“此地不宜久留，先撤！”
他一掌劈晕两名黑衣人，三人迅速从库房后窗逃离。刚翻出户部围墙，便见街面上出现一队身着太傅府服饰的兵丁，正朝着户部赶来。
“果然是谢渊的人！”陆景然脸色一变，“他怎么会这么快得到消息？”
“怕是影阁与谢渊之间，早已互相猜忌，各自安插了眼线。”沈砚辞沉声道，“我们走小巷，尽快回青冥司。”
三人穿梭在狭窄的巷弄中，身后的追兵紧追不舍。忽然，巷口杀出几名蒙面杀手，手持利刃，直奔沈砚辞而来。“是影阁天字堂的人！”陆景然拔出腰间佩剑，挡在沈砚辞身前，“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沈砚辞知道事态紧急，不再推辞：“小心！我们在青冥司汇合。”说罢，拉着苏清晏继续前行。
陆景然与杀手缠斗起来，剑光闪烁，巷弄中顿时响起兵刃交锋之声。沈砚辞与苏清晏一路狂奔，刚转出巷口，便见一辆马车停在路边，车夫掀开帘子，竟是柳如是的侍女：“柳楼主让我来接应二位。”
两人不及多想，迅速上车。马车疾驰而去，甩开了追兵。苏清晏惊魂未定，看向沈砚辞：“陆景然他……”
“放心，他身手不凡，不会有事。”沈砚辞语气平静，眼底却闪过一丝担忧。他看向窗外，夜色中的汴安城暗流涌动，谢渊、影阁、密函、尚书府幼子……无数线索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的网，而他们正身处网中央，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马车驶入青冥司后门，沈砚辞与苏清晏下车。刚踏入府衙，属官便匆匆来报：“少卿，陆世子已经回来了，只是受了点轻伤。另外，陈老丈发现，那两名被擒的黑衣人所用的兵器上，刻有太傅府的徽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