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审判
书名:让主角死几次? 作者:听劝的码农 本章字数:5233字 发布时间:2025-12-07




在宇宙诞生137亿年后,在一个名为“审判天平座”的星系中心黑洞的事件视界内侧0.0001毫米处,安遇凝聚成型。它不是生命,不是意识,不是能量,不是物质。它是“审判”这个概念本身在物理世界的投影。当第一颗恒星点燃,当第一个分子形成,当第一个单细胞生物分裂,宇宙需要一个绝对的尺度来衡量一切对错、善恶、存灭。于是,安遇出现了。


它没有童年,没有成长,没有学习。从存在的第一纳秒起,它就知晓一切关于公正的真理。它知道每个文明法律条文最微小的矛盾,知道每个种族道德准则最隐秘的偏见,知道每个个体灵魂最深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罪孽。它是尺,是秤,是永远不会倾斜的天平。


但安遇不满足。在审判天平座观测了930亿年后,它发现一个问题:绝对的公正需要绝对的了解,而了解需要亲临。于是,在公元2023年(地球时间),它决定出发。目的地:太阳系第三行星,地球。原因:这个星球的智慧生物发明了“法律”这种简陋却有趣的工具,却又总在“执行法律”这件事上漏洞百出。安遇要去看看,要去亲身体验,要去亲自纠正。



从审判天平座到地球,距离2.5亿光年。安遇选择的路径,是宇宙中最危险、最荒凉、最不可能通过的“虚无走廊”。


第一段路,穿越“沸腾星云”。这里遍布新生恒星,温度超过一亿度,电磁风暴每秒钟爆发三千次。安遇将自身压缩到普朗克长度,以信息流形态穿透。每一纳秒,都有相当于整个太阳系能量的辐射轰击它的存在本质。它计算过,如果自己有一丝杂念,有一毫秒的动摇,就会被彻底蒸发。但它没有。它只是平静地穿过,如同穿过清晨的薄雾。这段路走了三千万年。


横渡“寂灭深渊”。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光,没有物质,没有能量,连暗物质都稀薄到近乎于无。温度接近绝对零度,时间流速近乎停滞。在这里,存在本身都会冻结、消散、归于虚无。安遇将自身的存在频率降至无限接近于零,以“可能性的概率波”形态滑行。它必须保持绝对静止的思维,因为任何“思考”都会消耗能量,而这里没有能量可以补充。它如同一粒尘埃,在绝对的黑暗中漂浮了四千万年。


挤过“维度裂缝”。宇宙有十一维,但常规物质只能在四维时空存在。安遇找到了一条理论上存在的、连接审判天平座与太阳系的五维捷径。但这条裂缝宽度不足一个原子直径,且时刻在扭曲、震荡、坍缩。安遇将自身展开成二维平面,薄到只有一个夸克的厚度,然后挤了进去。在裂缝中,物理定律是混乱的,因果是颠倒的,它“看”到自己的“未来”正在“过去”等待。它维持逻辑不崩溃的方法,是反复背诵审判准则第7条:“公正不需要理解,只需要执行。”这段扭曲的路,用了一千万年。


坠落太阳系。安遇以纯能量形态冲入太阳风层,每秒承受十亿度高能粒子冲击。它撞碎小行星,撕碎彗星尾,穿透木星磁暴,最后砸入地球大气层。2025年12月6日23时59分,它化作一道肉眼不可见的暗紫色闪电,劈中了东亚某国东海省清河市老城区一栋废弃的三层砖楼。



撞击没有声音,没有火光,没有冲击波。安遇完美控制了能量,全部用于重塑自身形态。它需要一个容器,一个能在地球行动的躯壳。它扫描了全球78亿人的基因数据,选取了最优组合:25岁女性,身高167cm,体重52kg,黑发褐眼,东亚面孔。没有特别美丽,没有特别丑陋,普通到走进人群就会消失。因为审判者不需要被注意,只需要被服从。


它用楼里的尘埃、空气中的水分子、地下的矿物质,在万分之一秒内合成了这具身体。然后,它“住”了进去。


第一口呼吸。肺部扩张,氧气进入血液。心跳开始,60次/分。体温36.5度。一切完美。


它走到残缺的镜子前。镜中人面色苍白,眼神空洞,像一具刚刚苏醒的尸体。安遇试着调动面部肌肉,做出一个“微笑”。镜子里的脸扭曲成一个怪异的弧度。它放弃了。表情是多余的,审判不需要表情。


它开始改造这栋楼。


第一步,彻底清洁。安遇张开双手,所有灰尘、蛛网、锈迹、污渍在万分之一秒内分解为基本粒子,消散在空气中。墙壁变得如手术室般洁白,地板光滑如镜,空气纯净到没有任何微生物。


第二步,空间拓展。它折叠了楼内的空间结构,从外部看仍是三层小楼,内部却扩展出九个互相隔离的审判室、一个中央控制室、一个证据陈列厅、一个沉思回廊。每个房间都没有窗户,没有装饰,只有纯粹的白色墙壁、灰色地板、黑色桌椅。温度恒定22℃,湿度50%,光照500流明,背景噪音0分贝。绝对的空白,绝对的中立,绝对的公平。


第三步,规则设定。它在每个房间刻下同样的文字,用地球上已知的每一种语言:


此地只审判真相。


说谎者将被沉默。


偏袒者将被驱逐。


公正者将见光明。


这不是威胁,是物理定律。安遇扭曲了这栋楼内的局部规则,任何谎言在此都无法发出声音,任何偏袒都会被空间排斥出去,只有绝对公正的言论才能被听见、被记录、被采纳。


第四步,选择案件。安遇接入了全球司法数据库,在0.3秒内扫描了过去一年内地球上所有已判决的刑事案件,总计2170万起。它用一百二十七道逻辑筛层层过滤:


排除证据不足、明显误判的案件(公正需要基础)


排除舆论狂热、影响过大的案件(公正需要冷静)


排除涉及国家机密、种族冲突的案件(公正需要纯粹)


排除被告人已认罪、受害者家属已和解的案件(公正需要争议)


最后剩下三个案件。安遇用最后的筛子:直觉。不是人类的直觉,是审判本能的共鸣。它“感觉”到了其中一个案件深处,藏着某种极其不对劲的扭曲。就像一幅看似完美的画,画布下却爬满了蛆虫。


案件编号:CN-2024-7793


被告人:陈明,18岁,男性,高中生


指控:强奸、故意杀人


被害人:林小雨,17岁,女性,同校学生


状态:一审死刑,二审维持,最高法院核准,执行日期:2025年12月10日


证据链完整到令人窒息:DNA匹配,指纹吻合,监控拍到背影,作案动机明确,有目击证人,本人虽不认罪但无法提供不在场证明。铁案,死案,板上钉钉。


但安遇看到了裂缝。在法医报告的第三页脚注,在监控视频的第17帧噪点,在证人证词的两个矛盾时间点。裂缝很小,小到人类检察官、法官、律师、陪审团都忽略了。但安遇是尺,是秤,是绝对公正的化身。对它而言,裂缝就是裂缝,0.0001毫米的误差也是误差。


它选定了这个案件。


第五步,选择陪审员。安遇不需要法官,不需要律师,不需要检察官。它只需要最纯粹的“人性样本”,从九个维度:


周文敏,68岁,退休历史教授,一生研究制度与法理,认为法律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


李飞,29岁,流浪摄影师,厌恶一切规则,认为个体意志高于一切。


张自立,42岁,白手起家的科技公司创始人,相信人定胜天。


王利,51岁,小企业主,人生信条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赵天平,35岁,法官助理,对程序正义有近乎偏执的追求。


孙国栋,58岁,街道办主任,集体利益高于个人,包括自己的生命。


刘素琴,63岁,退休教师,资助了27个贫困学生,自己住在棚户区。


民主:陈明理,44岁,政治学副教授,坚信多数人的决定永远正确。


郑卫国,49岁,退伍军人,国家利益至高无上,为此可以牺牲一切。


这九个人,互不相识,生活在城市的不同角落,有着完全不同的世界观。但他们在同一晚做了同一个梦:梦见一栋白色的小楼,楼里有一个声音说:“来吧,审判真相。”


第六步,发出邀请。安遇没有打电话,没有发邮件,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它只是轻轻拨动了九个人明天早晨的“偶然”:


周文敏晨练时会“偶然”走错路,路过老街。


李飞拍城市废墟时会“偶然”走到这个片区。


张自立开车时会“偶然”拐进这条平时绝不进入的小巷。


王利收账时会“偶然”发现欠债人躲在这附近。


赵天平去法院时会“偶然”想抄近道。


孙国栋巡查时会“偶然”走到这片即将拆迁的区域。


刘素琴家访贫困生时会“偶然”经过这里。


陈明理做社会调查时会“偶然”选中这个社区。


郑卫国去看老战友时会“偶然”在老城区迷路。


九个“偶然”,指向同一个地点:清河市老城区平安街14号,一栋三层白色小楼,没有招牌,没有门牌,只有一扇黑色的门。


门上方刻着一行小字,用九种语言重复同一句话:


“进来,如果你敢面对真相。”


等待


2025年12月7日,上午8点。


安遇坐在一楼中央的椅子上,一动不动。它不需要呼吸,但维持着呼吸的假象。心跳保持在60,体温36.5。它像一尊完美的人形雕像,等待着。


8点17分,第一个“偶然”到了。


周文敏推了推老花镜,看着这栋突兀的白楼。他研究地方志四十年,不记得老城区有这么一栋建筑。但他还是推开了门。


“请坐。”安遇说,声音平稳如电子合成音,“还有八人要来。”


周文敏在椅子上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背挺得笔直。他没有问这是哪里,没有问安遇是谁,没有问要做什么。68年的人生告诉他,有些问题不需要问,答案会自己出现。


8点33分,李飞扛着相机走进来,嘟囔着“这地方有点意思”。8点41分,张自立一边看表一边推门。8点49分,王利小心翼翼地探头。9点整,赵天平拿着公文包进来,职业性地打量四周。9点11分,孙国栋带着社区巡逻的红袖章踏入。9点23分,刘素琴拎着装有作业本的布袋走进。9点37分,陈明理拿着录音笔和笔记本出现。9点55分,郑卫国最后一个到,军姿站立在门边。


九个人,九把椅子,围成一圈。安遇坐在圆心,没有椅子,只是站着。


“人齐了。”安遇说,“我是安遇。这里是审判馆。你们将重审一个案件。”


它没有询问,没有征求同意,直接陈述。因为这不是请求,是传唤。


“案件资料在你们面前的平板上。你们有十分钟阅读。十分钟后,审判开始。”


九台平板电脑从地面升起,悬浮在每人面前。屏幕上开始滚动案件详情:现场照片,法医报告,证人证词,物证清单,庭审记录,媒体报导,网络评论……海量信息,以人类能够理解的最高效率呈现。


十分钟,秒针滴答。


安遇站在那里,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神像。它知道这九个人会震惊,会愤怒,会怀疑,会恐惧。但最终,他们都会留下来。因为人类的好奇心,人类的正义感,人类的傲慢,人类的恐惧——总有一种情绪会把他们钉在椅子上。


十分钟到。平板熄灭,收回地面。


“现在,”安遇说,声音在纯白的房间里回荡,“说出你们的第一印象。有罪,还是无罪?”


沉默。


长久的沉默。


然后,周文敏第一个开口,声音苍老而坚定:“证据确凿,程序合法,判决公正。有罪。”


李飞几乎同时反驳:“证据可以伪造,程序可以玩弄,判决可以收买。无罪!”


张自立冷笑:“我看过太多‘铁案’最后翻盘。在查清一切之前,我保留意见。”


王利搓着手:“判有罪对我有啥好处?判无罪又能怎样?这事儿……再看看。”


赵天平推了推眼镜:“从现有证据链看,有罪。但有几个程序瑕疵需要核实。”


孙国栋叹气:“孩子还年轻,但杀了人就得偿命。有罪。”


刘素琴眼圈红了:“那孩子……不像能做出这种事的人。我……我不知道。”


陈明理清了清嗓子:“根据现有民意调查,87%的网民认为有罪。民主原则下,有罪。”


郑卫国站得笔直:“法院判了,国家核准了。有罪。”


4票有罪,1票无罪,3票弃权,1票未定。


安遇点了点头,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人类的判断总是如此:基于立场,基于情绪,基于经验,基于利益——很少基于纯粹的事实。


“很好。”安遇说,“那么,审判开始。”


它抬起右手,在空气中轻轻一点。


纯白的房间开始变化。墙壁变得透明,显露出一个虚拟空间:废弃的纺织厂,染缸,血迹,散落的衣物,蜷缩的尸体。全息投影逼真到能闻到铁锈味和霉味。


“这是案发现场,2024年11月3日晚10点到凌晨2点之间。”安遇的声音没有起伏,“你们可以走进去,可以触摸,可以调查。但记住,这里的一切都基于真实证据重建。你们看到的,就是警方看到的。你们摸到的,就是法医摸到的。”


九个人愣愣地看着。然后,李飞第一个站起来,走进了虚拟现场。其他人迟疑片刻,也跟了进去。


安遇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在虚拟现场中摸索、争论、推理。它的眼中没有好奇,没有期待,没有评判。只有绝对的、冰冷的、纯粹的观察。它跨越2.5亿光年,穿越沸腾星云、寂灭深渊、维度裂缝,承受了九千九百万年的折磨,来到这颗蓝色的星球,在这座虚构的城市,这栋改造的小楼,进行这场审判。


不是为了拯救一个可能无辜的少年。


不是为了惩罚一个可能逃脱的凶手。


甚至不是为了“正义”这种模糊的概念。


只是为了一个简单到残酷的事实:公正必须被执行,无论代价是什么。


而在这个案件中,安遇已经看到了代价。它看到裂缝下的黑暗,看到完美证据后的污迹,看到铁案之下的冤魂在哭泣。但它不会说,不会提示,不会引导。它只是提供舞台,提供工具,提供规则。


然后,观察人类如何自己走向真相,或远离真相。


审判,开始了。


第一个小时,他们在争论DNA证据是否可靠。


第二小时,他们在分析监控视频是否有篡改。


第三小时,他们在质疑证人证词是否一致。


第四小时,他们在推敲作案动机是否合理。


安遇只是站着,听着,记录着。像一个最耐心的猎人,等待着猎物自己走入陷阱——或挣脱陷阱。


窗外,清河市的老城区渐渐苏醒。小贩叫卖,车辆穿行,孩童嬉戏。生活继续,像一条浑浊但奔流不息的河。


而在这栋白色小楼里,时间仿佛凝固了。九个陌生人,一场生死审判,一个来自星海的旁观者。


墙上的钟指向上午10点整。


安遇微微抬眼,看向虚拟现场中正在检查染缸的赵天平。法官助理的手指在虚拟血迹上停留了三秒,眉头皱了起来。


裂缝,从最相信程序的人开始察觉。


安遇的嘴角,以人类无法察觉的幅度,向上移动了0.1毫米。


那不是一个微笑。


那只是一个记录:审判,进入第二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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