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废弃工厂·父辈之影
第二天下午，化学课。
林晚盯着手机屏幕，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像根刺，扎在心里。
【下午三点，城西废弃工厂。一个人来，别告诉任何人。事关你父亲的命。】
她删掉短信，手心却在出汗。
“怎么了？”顾沉低声问，笔尖在草稿纸上写下一个化学方程式。
林晚摇头：“没事。”
讲台上，化学老师正在讲解电解池原理。林晚一个字都听不进去，脑子里全是三年前的画面——父亲躺在医院，左腿打着石膏，笑着说“没事，小车祸”。
真的……只是车祸吗？
下课铃响，林晚抓起书包要走。
“等等。”顾沉拉住她手腕，“你去哪？”
“回家。”林晚避开他的目光，“我爸找我。”
“你爸下午才给我发消息，说晚上一起吃饭。”顾沉皱眉，“林晚，你在撒谎。”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顾沉站起身，挡住她的去路：“有人威胁你？还是……”
“没有。”林晚打断他，“就是有点累，想早点回家休息。”
“那我送你。”
“不用。”林晚推开他的手，“顾沉，给我一点空间，可以吗？”
她的声音很轻，但顾沉听出了其中的坚决。
他松开手，眼神复杂：“好。但林晚，记住——你不是一个人。”
林晚点头，快步走出教室。
走出校门时，她回头看了一眼——顾沉站在教室窗口，正看着她。
她咬了咬牙，拦了辆出租车。
“城西废弃工厂。”
工厂比她想象中还破败。
生锈的铁门半掩着，里面光线昏暗，空气里有股霉味。林晚握紧书包带子，书包里藏着她常年携带的防身喷雾和电击棒。
“有人吗？”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
“来了。”一个声音从二楼平台传来。
林晚抬头，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中年男人。四十岁左右，脸上有道疤，眼神锐利得像鹰。
“你是谁？”林晚问。
“你爸的战友，赵峰。”男人走下楼梯，脚步声很沉，“也是三年前那场车祸的……目击者。”
林晚的心脏剧烈跳动。
“你说车祸不是意外？”
“对。”赵峰走到她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看看这个。”
照片上是车祸现场——父亲的车被一辆货车撞翻。货车驾驶座上，一个人正慌张地跳车逃跑。
“这个司机，”赵峰指着照片，“叫王大海，是王主任的远房表弟。”
林晚瞳孔一缩。
“三年前，你爸在调查一起校园腐败案，涉及几个学校的副校长和教育局官员。”赵峰点燃一支烟，“他查到关键证据时，出了‘车祸’。”
“证据是什么？”
“一份名单。”赵峰吐出一口烟，“记录了几个学校领导收受贿赂、买卖入学名额的账目。其中就包括你们学校的副校长，和教育局的某个副局长。”
林晚的手在发抖：“然后呢？”
“你爸伤得很重，在医院躺了三个月。”赵峰说，“醒来后，他销毁了所有证据，申请转业，开始做生意。同时……把你转学到了这里。”
“为什么把我转过来？”
“因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赵峰看着她，“那伙人以为你爸放弃了，就不会再盯着他。但他们没想到，他女儿会自己查到这里。”
林晚懂了：“我爸让我转学，是为了保护我。但他没想到，我会自己卷进来。”
“对。”赵峰点头，“而且你比他想得更厉害，直接把他们的老巢掀了。”
“所以现在，他们要报复？”
“不是报复，是灭口。”赵峰眼神阴沉，“教育局副局长已经给周局长施压，要求‘从轻处理’。同时，他们找到了当年那个货车司机王大海，准备让他‘意外死亡’，彻底切断线索。”
林晚的后背冒出冷汗：“那你为什么帮我？”
“因为我也在查他们。”赵峰冷笑，“我弟弟，赵磊，三年前是你爸的线人。车祸那天，他和你爸一起在车上。你爸活下来了，他……没挺过来。”
林晚倒吸一口凉气。
“我一直想报仇，但找不到机会。”赵峰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直到你出现。林晚，你比你爸当年还猛，直接把他们的老底都掀了。”
“你需要我做什么？”
“继续查。”赵峰从怀里掏出一个U盘，“这里面是王大海现在的地址和联系方式。找到他，让他指认幕后主使。”
林晚接过U盘：“他怎么会愿意作证？”
“因为他女儿。”赵峰又掏出一张照片——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笑得很甜，“王大海之所以答应开车撞人，是因为他们用他女儿威胁他。如果你能保护他女儿，他会愿意作证的。”
林晚握紧U盘：“我怎么相信你？”
“你不用相信我。”赵峰转身要走，“但你得相信你爸。他这三年，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对了，那个叫顾沉的男孩，你最好离他远点。”
林晚猛地抬头：“为什么？”
“他爸顾建国，三年前是教育局纪检组的副组长。”赵峰回头，眼神复杂，“你爸出事后，他升了组长。而现在，他是……教育局副局长。”
林晚的脑子“轰”地一声。
顾沉的爸爸……是那个副局长？
“不可能。”她声音发颤，“顾沉和他爸关系不好……”
“那是演的。”赵峰冷笑，“顾建国最擅长的，就是演。三年前，他和你爸称兄道弟，转头就把他卖了。现在，他儿子接近你，你觉得是巧合吗？”
林晚腿一软，靠在墙上。
“自己判断吧。”赵峰最后说，“但我提醒你——别把底牌，亮给可能是敌人的人。”
他消失在工厂深处。
林晚站在原地，很久很久。
回学校的路上，林晚一直在想。
顾沉的伪装，她看穿了。
但他的家庭背景，他从未提起。
“我爸是个普通工人”——这是顾沉的原话。
如果赵峰说的是真的……
手机震动，顾沉发来消息：
【在哪？安全吗？】
林晚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最终只回了一个字：
【嗯。】
她没回学校，直接回了家。
家里没人，父亲出差了。林晚打开父亲的书房——这个她很少进来的房间。
书架上摆满了军事书籍和荣誉证书。她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有个铁盒。
打开，里面是父亲的三等功勋章，和一张老照片。
照片上是年轻的父亲和几个战友，其中一个……正是赵峰。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
赵峰说的是真的。
她继续翻找，在书架最里面发现一个上锁的保险箱。密码……她试了父亲的生日、母亲的忌日、她的生日，都不对。
最后，她输入自己的学号。
“咔哒。”
保险箱开了。
里面只有一份文件，和一个录音笔。
文件标题：《关于市教育局系统腐败案的初步调查材料·绝密》
署名：林国栋、赵磊、顾建国。
顾建国。
这三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林晚的眼睛。
她颤抖着打开录音笔。
里面传来父亲的声音，很疲惫：
“小晚，如果你听到这段录音，说明我已经出事了。不要追查，不要报仇，好好活下去。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但如果你执意要查……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顾建国。”
“他救过我的命，也差点要了我的命。人是复杂的，小晚。有些时候，朋友和敌人，只是一线之隔。”
录音结束。
林晚瘫坐在地上，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所以顾沉接近她……是阴谋？还是巧合？
她想起顾沉的眼神——天台上的坦诚，教务处里的坚定，握住她的手时的温度。
那是演的吗？
如果是演的，那他也太厉害了。
厉害到……让她心甘情愿地陷进去。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父亲。
“小晚，”父亲的声音很急，“你在哪？”
“在家。”林晚擦掉眼泪，“爸，我有事问你。”
“见面说。”父亲说，“我来接你，半小时后到。这期间，不要出门，不要给任何人开门，包括……顾沉。”
电话挂断。
林晚的心一点点冷下去。
半小时后，父亲的车停在楼下。
林晚上车，发现副驾驶坐着一个人——周局长。
“周叔叔？”
“小晚，长话短说。”周局长神色严肃，“你爸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三年前那起车祸，确实不是意外。但幕后主使，不是顾建国。”
林晚愣住了。
“顾建国是三年前的卧底。”周局长说，“他和你爸联手查案，但因为证据不足，只能先撤出来。你爸出事后，他主动申请调到教育局，继续潜伏。”
“那为什么我爸让我不要相信他？”
“因为你爸不知道他是卧底。”周局长叹了口气，“为了保护他，我连你爸都没告诉。这是纪律。”
林晚的脑子乱了。
“那顾沉……”
“顾沉什么都不知道。”周局长说，“他爸为了保护他，一直没告诉他真相。所以他才以为他爸是贪官，才故意装差生、换女友，想和他爸对着干。”
原来……是这样。
顾沉的伪装，不是因为他爸是坏人，而是因为他以为他爸是坏人。
“那赵峰呢？”林晚问，“他说顾建国出卖了我爸……”
“赵峰的身份很复杂。”父亲开口，声音低沉，“他确实是战友，但他弟弟赵磊……是对方的人。三年前，赵磊出卖了我们，导致计划泄露。赵峰一直以为是我害死了他弟弟，所以才恨我。”
林晚闭上眼睛。
所以赵峰在骗她。
他想利用她，报复她父亲。
“那王大海呢？”她问，“他女儿……”
“已经被我们保护起来了。”周局长说，“王大海愿意作证，指认幕后主使——教育局副局长，刘明。”
不是顾建国。
林晚松了口气，但马上又紧张起来：“那顾沉他爸……”
“还是副局长，但很快就不是了。”周局长冷笑，“刘明已经被控制，顾建国马上会恢复身份。这次，多亏了你们两个孩子，把水搅浑，逼他们露出了马脚。”
父亲握住林晚的手：“小晚，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
林晚摇头，眼泪又掉下来：“爸，你没事就好。”
“但顾沉那边……”父亲欲言又止，“他可能会恨他爸，也可能会恨我们。毕竟，我们瞒了他三年。”
林晚擦掉眼泪：“我去跟他说。”
“现在不行。”周局长说，“刘明虽然被抓，但他的势力还在反扑。你和顾沉，暂时都不要单独行动。”
他顿了顿：“尤其是你，林晚。你揭了他们的老底，他们现在最恨的就是你。”
林晚点头：“我明白。”
车开回学校时，天已经黑了。
林晚远远看见顾沉站在校门口，一直在张望。
“去吧。”父亲说，“但记住，暂时不要告诉他真相。等一切尘埃落定。”
林晚下车，朝顾沉走去。
顾沉看见她，快步跑过来：“你去哪了？我找你一下午！”
他的眼睛里有血丝，是着急的样子。
林晚的心软了一下。
“对不起。”她说，“有点事，没来得及告诉你。”
顾沉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一把抱住她。
很紧，很用力。
“林晚，”他的声音在发抖，“别再突然消失了。我……受不了。”
林晚的鼻子酸了。
她回抱住他，轻声说：“好，不消失了。”
夜色里，两人紧紧相拥。
远处，父亲的车缓缓驶离。
周局长看着后视镜里的身影，轻声说：“老林，这两个孩子……”
“让他们自己走吧。”父亲说，“我们已经做了我们能做的。剩下的路，得他们自己闯。”
“可前面还有危险。”
“那就一起闯。”父亲笑了，“就像当年我们一样。”
车消失在夜色中。
校门口，林晚松开顾沉，看着他：“顾沉，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爸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会怎么办？”
顾沉愣住：“什么意思？”
“没什么。”林晚摇头，“就是……想告诉你，有时候我们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就像我，曾经也误会过很多人。”
顾沉沉默了几秒，突然说：“林晚，其实我……”
他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爸。
顾沉脸色一沉，挂断。
但电话又响了。
林晚按住他的手：“接吧。也许……他有话要说。”
顾沉看着她，最终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顾建国的声音，很疲惫，但很清晰：
“小沉，回家一趟。我有事……要告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