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嗡——”
手机振动的声音从连英辉的裤兜里传出来。和齐承光的手机一样，他的手机振动所发出的响声也是很微弱的。只不过，在空荡而安静的走廊里，即使是微弱的振动声，也足以让人听得一清二楚。
连英辉没有去立刻拿出自己的手机，只是把手掌放到裤兜外侧，用手掌从裤兜外侧按住手机的轮廓，显露出一副不太想在齐承光面前立刻去看自己刚刚收到的消息的样子。
“你是不是……也能看到那道光？”齐承光眯起眼睛，每说出几个字便缓慢地停顿一下，“或者是……你曾经在别的地方看到过类似的光？”
“嗯……是的。”
连英辉睁大眼睛，轻微地点头，露出坚定的表情，像是下定决心一般，重新抬起头，把语气和语速都调整到正常的状态。
“而且，我看到的，不仅仅是特别明亮的光。还有其他的东西。”
“还有什么？”齐承光仍然显得很严肃，丝毫不敢轻易放松。
“阴影。”连英辉立刻回答。
“阴影？”齐承光瞪大双眼，眉毛连续抽动两下，露出严肃并且有些惊讶的神情，“是……什么样的阴影？”
连英辉略微向斜后方后退半步，转过头，先把目光投向楼梯间的门，再把目光投向走廊上的来时的路，像是要确认有没有人走向他目前所在的位置。
“是……和平日里常见的那种阴影……不太一样的阴影。”
“哪里不一样？”齐承光继续追问，似乎完全不想漏过任何一个细节。
连英辉轻轻地吞咽口水，重新上前一步，拉近自己和齐承光之间的距离，压低声音。
“我看到的那些阴影，好像是……有生命的物体，甚至……有些像是有自主意识、能够自主行动的物体。”
“有生命？有自主意识？”
齐承光连续重复连英辉告诉自己的话，像是对连英辉说给自己听的话半信半疑。从这两句话来看，他已经能够判定：如果连英辉说的话完全属实，他见到的乃至遭遇的异常现象很可能和自己见到的、遭遇的是同一类的异常现象。但是，在他迅速地思考一番之后，他还是决定不要立刻说出自己的情况并先尽可能仔细地听清连英辉的话，以免过早地、随意地暴露自己。
“嗯……是的，好像是这样。”
连英辉停顿一下，随即稳稳地点头，露出正在努力地发掘位于自己的脑海深处的回忆的表情。
“我曾经看到过特别明亮的光，也曾经看到过特别暗的阴影。我感觉……它们全都不像是自然产生的光或者阴影，但也不像是人工制造出来的东西。至于……它们到底是什么，我也说不准。我没有真正地接触过它们，也不敢去接触。”
“你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看到它们的？”齐承光毫不犹豫地问。
连英辉再次停顿一下，并吸入一口气，尽可能地让自己保持镇定。
“有时候……是在我上班的厂房、办公室或者工作间里，有时候……是在工厂的宿舍或者办公楼里。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都有。无论是怪异的光，还是怪异的阴影，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的时机……一般都是不分白天还是晚上的。我看不出，它们的踪迹到底有什么规律。”
齐承光用鼻腔深深地吸入一口气，再从嘴里缓慢地呼出一口气。从这个角度来看，他更加确信，连英辉看到的异常现象和自己看到的就是同一类。他自己看到的怪异阴影的出现时机也是不分白天和晚上的。他和吴泽生因为怪异的阴影而险些被倒下来的脚手架砸中，是在白天；他在地铁的隧道里看到几乎完全紧贴在某些物体表面的怪异阴影，是在晚上。而且，他还想起，楚采薇和他说过，她之前在一天晚上去和她的闺蜜们一起玩的时候曾经看到过特别明亮的光。他感觉，楚采薇应该是不会对他说假话、更不会刻意地骗他的。把这几点综合在一起，他就能够得出结论，他和连英辉分别看到的那些异常现象很可能是同一类——只要他得到的所有信息全部属实。
“齐哥，”连英辉放慢自己的语速并让自己的语调变得更加柔和一些，“其实，当我刚看到那些景象的时候，我也以为，我只是看错了，或者是，我的眼睛出什么问题了。但是，今天，我听到你在我面前说出这种和我看见过的景象类似的事，我才觉得……我或许应该单独和你说这件事。我平时能够接触到的其他所有人都完全没有在我面前说起过这样的事。”
“是这样啊……”
齐承光露出刚刚醒悟过来或者想明白某些问题的表情，缓慢地点头，随即吞咽口水。
“那么……当时和你在一起的其他人能看到它们吗？又能够接触到它们吗？”
“都不能，”连英辉坚决地摇头，“至少，他们全都没有明确地表现出能够看到它们的样子，更没有主动在我面前说过这样的事。正因为这样，我才一直都不敢和他们说这些事。我怕他们认为我有病，甚至认为我在发疯、说胡话。”
齐承光当即重重地点头，嘴角轻微地抽动一下。连英辉刚刚说出口的这一段话，和他自己的想法完全相同，也基本符合他自己目前面临的现状。
“齐哥，你相信我吗？”连英辉露出足够真诚的表情，目光中隐约夹杂着几分不容易被发觉的祈求的情绪，“你应该不会……觉得我在胡说吧？”
齐承光略微抬起头，把目光投向自己头顶的天花板，随即再次直视连英辉的目光，又一次重重地点头。
“我能相信你。”
连英辉当即露出带有几分欣喜的笑容，嘴角忍不住往上翘起来。他的笑容很浅，看上去仍然像是在克制、收敛自己。但是，他还是忍不住露出几分按捺不住的欣喜。
“我也觉得，我和你看到的异常现象，很可能是相似的，甚至可能就是同一种。”
齐承光同样尽可能地压低声音，保证自己的声音只有连英辉能够听到。他把眼角的余光投向楼梯间的门，顺着门缝往里看，确认没有任何人的身影靠近门边。
“但是，我目前完全不知道，它们到底是什么现象，又是因为什么东西而形成的。我也完全思考不出来。”
连英辉连续轻微地点头两下，没有立刻回答什么，脸上重新露出认真的表情。
“我还有一点和你是一样的，”齐承光重重地停顿一下，“那就是，我也没有对我身边的其他任何人说过这件事。你也已经听到，王腾飞公开对我们说，他完全没有看到那道光。我们身边的大多数人应该基本都是和他一样的。如果我们只靠我们的嘴去和他们说，他们大概率是不会相信的。只要他们一直看不到这些光和阴影，这些光和阴影又一直不会妨碍他们或者伤害到他们，他们就很难相信它们的存在。我们要是说得太多，他们甚至还会觉得我们有毛病。”
“嗯……是的，齐哥。你说的确实有道理。”
连英辉深深地低下头，露出思考问题的表情。经过一段时间之后，他才重新抬起头。
“那么……齐哥，你觉得……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这个……我目前也不清楚。”
齐承光停顿一下，随即连续摇头。
“我连那些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自然更不可能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对于那些东西，我知道的肯定不比你多。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我认清它们。”
连英辉没有立刻回答，显露出等待齐承光继续说下去的神态。
“不过……如果非要做什么的话，”齐承光停顿一下，随即重新露出坚定的表情，“我觉得，我们两个至少可以及时地交流。”
“交流？关于……那些光和阴影的事吗？”连英辉露出有些犹豫的神情。
“对，”齐承光重重地点头，“从目前来看，我们可能需要及时地互相沟通关于那些光和阴影的事。等到我们再亲眼看到那种光、那种阴影的时候，我们最好及时地互相告知。而且，我们仍然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如果条件允许，我们最好只在我们能见面的时候私下里当面沟通，也最好先别留下任何聊天记录或者是别的文字、语音记录。我个人觉得，这样比较稳妥。”
“嗯……好的。”连英辉停顿一下，随即重重地点头。
齐承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注视连英辉的面庞。从他的角度来看，他认为，连英辉的表情和神态都显得足够真诚，至少在表面上不太像是在骗人或者正在设计一个圈套。但是，他明白，在这种情况下，必要的警惕和戒心还是要有的。因为，连英辉目前还没有用实际行动向他证明过自己说的话。
“嗡——”
“嗡——”
齐承光的手机开始振动起来，并开始传出铃声。
“喂？”
齐承光立刻把手机从裤兜里拿出来。看清屏幕上显示出来的“王腾飞”之后，他立刻接通电话。
“齐哥，饭送到了！你们两个快回来吧！”王腾飞的声音当即从手机中传出来。
“好的。我们这就回去。”
齐承光立刻用最简单的方式回答，随即挂断王腾飞的电话，率先快步往回走去。
连英辉不紧不慢地跟到齐承光身后，和齐承光保持大约一个身位的距离。他不紧不慢地把手伸进裤兜里，拿出自己的手机，低下头，扫视自己手机上收到的消息，并开始依次回复每一条消息。回复完一条消息之后，他便向前方抬头，扫视齐承光的背影，好像生怕齐承光突然回过头来看他一样。
两人一同走回到房门之外。齐承光掏出自己的手机，用手机扫二维码，打开房门。
王腾飞当即抬起手掌，向齐承光和连英辉挥手，并指向已经摆放在操作台正中央位置的三个塑料袋。微弱的香味分别从三个大小不同的塑料袋当中冒出来。
齐承光快步走回到操作台边缘，和王腾飞一同把装在塑料袋里的各个塑料饭盒拿出来。两人先把装在一模一样的三个扁平饭盒里面的米饭取出来，并把三盒米饭分别摆放到三把椅子之前。随后，两人再分别把盛放荤菜和素菜的饭盒从另外两个塑料袋里取出来，把它们在操作台表面摆好，再依次打开每一个饭盒的盖子。
“嗯？”
刚刚把塑料袋底部的最后一个饭盒拿出来之后，齐承光忍不住露出有些奇怪的表情，并再次把手伸进塑料袋里。他一把握住位于塑料袋底部边缘位置的一个体积较小的物体，并把它从塑料袋里拿出来。那是一个很小的圆柱形塑料盒。装在这个小塑料盒里面的，是一些切好的水果块。
“哦？”
王腾飞当即转过脑袋，把目光投向齐承光握在手心里的小塑料盒，露出欣喜的表情。
“这一家店还给我们赠送水果啊！真是不错！以后咱们可以多订这一家的饭！”
“什么？还有赠送的水果？”
连英辉不紧不慢地走到操作台边缘，低下头，注视在小塑料盒里面排列成整齐的圆形图案的水果块，露出浅浅的笑容。
“这可真是意外的收获啊。”
“这很正常啊。”
齐承光微笑着坐到王腾飞身边，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双一次性筷子。
“现在，很多新开的店都会搞这样的促销活动，只为尽可能地多吸引并留住一些顾客。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只不过，这样做肯定会让不同的店之间的竞争更加激烈。”
“那也好啊！只要能让我们享受到优惠，就是好事！”
王腾飞眉飞色舞地挥舞双臂，连续向斜上方挥舞双手，随即把塑料袋里的另外两双一次性筷子拿出来，把其中一双筷子抛给连英辉。
“其他的事，管那么多干什么？又不是我们导致的，管他呢！”
“哈哈。”
连英辉轻笑两声，坐到空椅子上，撕开一次性筷子表面的包装纸。
齐承光也撕开自己的那一双一次性筷子的包装纸，随即把目光投向连英辉。两人很有默契地对视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没有再去注意王腾飞的神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