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欢呼和哭泣混成一片。
陈林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苏燕那柔软又带着点暖意的嘴唇，还有那股淡淡的，说不清是烟火还是泪水的味道。他甚至觉得脸上还残留着她睫毛扫过的痒意，像小刷子，一下下挠着他的心。
“蚀骨磷火，火门禁术？”他下意识地在脑海中问，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一群为了追求火焰威力，不惜用活人当柴烧的疯子。”陈玄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罕见的凝重，“百年前就被百匠门联手剿灭，祖师爷下令，凡再习此术者，不死不休。姓萧的小子能搞到这种东西，他背后绝对不止一个公输坊那么简单。”
陈林浑身一凛，刚才那点旖旎心思，瞬间被浇得干干净净。
他看着满目疮痍的巷子，看着那些脸上挂着泪痕，却又在互相搀扶、清理家园的手艺人，他知道，这事没法善了了。
萧逸已经彻底疯了。这次是火，下次就是炸弹了。
被动挨打，早晚死路一条。
必须干他！
苏燕扶着他，看他脸色阴晴不定，低声问：“怎么了？伤到哪了？”她的脸还泛着红晕，不敢直视陈林的眼睛。
“没事。”陈林摇摇头，反手握住她温暖的手腕。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苏燕，给我做个东西。”
“什么？”
“能飞的。”
两天后。
从火场里揪出来的几个纵火犯，被关在市分局的看守所里。
陈林没走正规门路，他从赵三爷那里，要来一位在警队系统里当文职前辈的电话。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我是陈林。”他开门见山，“我需要进去见个人，五分钟……”
对面沉默了两秒，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分局太大，目标不明确。给你一个更简单的‘钥匙’。半小时后，去北门，会有人给你送一套衣服和一张卡。”
晚上，陈林推着清洁车，慢悠悠地在看守所的走廊里拖地，消毒水的味道直冲鼻子。
【听风辨位】开启，整个区域的声场在他脑中建立起三维模型。很快，他锁定了目标。一个单独关押的房间里，那家伙的心跳每分钟超过一百一十次，呼吸急促，像头困兽。
陈林找了个监控死角，从清洁车里抽出一根极细的钢丝。这是苏燕用记忆金属给他特制的，韧性极强。三秒钟，老式机械锁芯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咔嗒”声。
他闪身进去，反手带上门。
屋里那人吓得一哆嗦，警惕地瞪着他：“你他妈谁啊？”
“救你出去的人。”陈林压着嗓子，声音沙哑。他走到那人面前蹲下，直视着他的眼睛，【摄心术】的法门悄然运转。
“萧逸把你当成弃子了。你觉得，他会让你活着把‘蚀骨磷火’的秘密说出去吗？”
“你不想死，对吧？你还有老婆孩子。”
“我知道一条路，能让你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换个身份，重新活。”
“告诉我，公输坊的老巢在哪。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他说的不快，每个字都像钩子，精准地勾着对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那人眼中的凶狠，慢慢变成了挣扎，最后化为一片死灰。
“宏达中心，顶层……”
第二天下午，宏达中心楼下。
一个穿着蓝色工装，背着工具包的青年，正仰头看着这栋高得看不见顶的摩天大楼。
“啧，真他妈高。”陈林戴着鸭舌帽，嘴里叼着根牙签，活脱脱一个刚进城的空调维修工。
他大摇大摆地走进金碧辉煌的大堂，在前台亮出了苏燕用【神笔丹青】结合现代技术伪造的维修单。
安检门，两个黑西装保安拦住了他：“工具包，打开检查。”
陈林大大咧咧地把包放在桌上，拉开拉链，里面是各种扳手、钳子和测压表。一个保安拿起测压表，眼神里闪过一丝疑虑。
陈林的心提了一下，脸上却是不耐烦的催促：“快点啊大哥，顶楼中央空调跳闸了，再不修好，你们老板非得扒了我的皮。”
【察言观色】心法下，他清晰地捕捉到，那保安在看到维修单上“顶层”两个字后，瞳孔微不可查地缩了一下，心跳也漏了一拍。
果然，那里是禁区。
保安最终还是挥了挥手，放行了。
电梯飞速上升。叮的一声，顶层到了。电梯门打开，不是奢华的办公室，而是一条泛着金属冷光的白色走廊，空气里飘着电子元件烧灼后的古怪气味。
这里根本就是个实验室。
陈林的心沉了下去。他装着检查线路的样子，一路往里走，越走，心越凉。他看到了一间巨大的玻璃房，里面，几十个人穿着统一的白色工作服，正坐在流水线前，一言不发地埋头组装着一种极其精密的零件。
他们的动作，精准，麻木，像是一个个机器人。
陈林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那是百工巷隔壁街上，做微雕的钱师傅。上个月，他家里人还报了失踪。
此刻，钱师傅那双曾经能在一颗人造鸡蛋上刻下整篇《兰亭集序》的巧手，正在机械地重复着一个动作：将一根比头发丝还细的金属线，插入一个微型芯片的卡槽。他的眼神，空洞，呆滞，没有一丝活人的光彩。这里所有人，都是这样。
陈林手里的特制螺丝刀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竟被他无意识地生生捏弯了一截。他死死咬住后槽牙，才没让自己冲着那层该死的玻璃砸过去。
萧逸这个畜生，他不是在利用手艺，他是在扼杀手艺人的灵魂。
他悄悄退到一个通风口下方，用工具撬开格栅，像只狸猫一样，无声无息地钻了进去。在狭窄的管道里，他拿出手机，对准那玻璃房，开始录像。
必须把证据带出去。
他小心翼翼地录着。一滴汗，不受控制地从他额角滑落，滴了下去。
啪嗒！声音很轻。
汗水滴落的位置，下方是一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地板。就在汗水接触地板的瞬间，一道微不可见的红外线被触发了。
嘀嘀嘀！
尖锐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层楼！走廊里红灯爆闪，一道道厚重的合金闸门轰然落下。
“操！”
陈林暗骂一声，手脚并用朝最近的排风口爬去。他一脚踹开百叶窗，外面是几百米的高空，狂风呼啸。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翻了出去，双手死死抓住外墙的装饰性突起。
下方，街道上的车流细小如蚁。
几乎是同时，大楼顶部的停机坪上，一架黑色直升机螺旋桨开始飞速转动，发出巨大的轰鸣，腾空而起。
萧逸是要杀人灭口！
陈林像壁虎一样，利用【缩骨功】让关节展现出不可思议的柔韧性，在大楼玻璃幕墙的缝隙和空调外机之间，飞速向上攀爬。直升机的探照灯死死锁定了他，刺目的光让他几乎睁不开眼。
哒哒哒哒！
机枪开火了！子弹擦着他的身体，在玻璃幕墙上打出一连串蛛网般的裂纹，碎玻璃四处飞溅，在他脸上划出几道血痕。
他被逼到了天台的边缘，再往上，就是停机坪，死路一条。
直升机悬停在不远处，舱门打开，萧逸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在看一只被逼入绝境的老鼠。
陈林回头看了一眼那黑洞洞的枪口，又看了看脚下高楼。他脸上，忽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甚至带着几分解脱的笑容。
在萧逸震惊的目光中，他张开双臂，身体向后一仰，从天台边缘，纵身跃下。
“再见了您呐！”
呼啸的风声中，陈林冲着直升机的方向，比了个中指。
在身体下坠到极限速度的瞬间，他猛地拉开了背上那个伪装成工具包的背包。哗啦一声！一副由记忆合金和超韧纤维布制成的、闪着金属光泽的滑翔翼，在他背后瞬间展开。
下坠的势头猛然一缓，陈林的身体被风托起，如同一只雄鹰，滑向城市无边的霓虹灯海。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艰难地掏出来一看，是一条未知号码发来的短信。
只有五个字：“快，扔掉手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