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流开启着隐身模式，悄无声息地潜入阿福的房间。
房间不大，陈设也很简陋，只有一张铁架床、一个旧衣柜和一把椅子，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整个屋内却异常整洁。
床铺平整，地面干净，旧衣柜里的几件衣物也叠放得整整齐齐。
若非系统数据明确标注，姜流实在难以将这个环境与一个“智力严重缺陷”、“生活不能自理”的人联系起来。
正当他对着这过分的整洁愣神之际，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姜流迅速将自身隐匿于屋内的一个角落里，转而看见两名穿着不同制服的医护人员走了进来。
他习惯性地扫视对方头顶，进度条毫无意外，一片空白。
走在前面的白衣男子，表情严肃，显然是这里的负责人或领导，他皱着眉头环顾空荡荡的房间，对身后穿蓝色护士服的人问道：“阿福人呢？”
蓝衣护工抓了抓后脑勺，讪笑道：“院长，一大早就安排他去后院清理垃圾了，那边医疗垃圾堆积了好几天了，太脏，花钱请人，人家都不干。”
白衣主任眉头皱得更紧，语气带着明显地不满：“怎么能老是让他去干这些最脏最累的活？你得记住，他是病人，不是我们的免费劳动力！”
蓝衣护工边点头，边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没事儿，主任，他傻乎乎的，有的是力气，而且也不会记仇，让干啥就干啥。”
白衣主任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语气也加重了几分：“那也不行！他是患者，不是义工！我们有责任和义务对其提供看护，而不是剥削他！”
说完，他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在他语气严厉地说出那句话时，姜流敏锐地注意到，他头顶那原本空白的进度条，极其微弱地闪烁、抖动了一下，仿佛接触不良的灯泡，但随即又迅速归于沉寂，恢复为0%。
见院长走远，蓝衣护工对着其背影不屑地撇了撇嘴，低声啐了一口：“呸，装什么大尾巴狼！要不是你一直卡着阿福的鉴定报告，他早就能离开这鬼地方了。就凭他那任劳任怨的劲，到哪儿混不到口饭吃？为了那点按人头算的补贴，真是连脸都不要了！还他么人五人六的装……”
姜流在暗处听着，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免费的劳动力，空手套白狼，看来在任何时代、任何形态的社会里，都是某些人乐于利用的。
这所精神病院的所作所为，确实令人不齿。
边想着，姜流踱步离开了阿福的房间，凭借隐匿能力，轻易找到了医院的档案室。
趁室内无人，他迅速翻找起阿福的纸质档案。
档案上的文字是系统模拟出的这个时代的通用文字，姜流扫描后传给秋柠：“秋柠，这里的文字帮我翻译一下。”
片刻后，翻译好的几行小字便浮现在姜流的视网膜上。
内容与数据库记录大同小异，但姜流注意到最后一句的措辞：
“……鉴于患者的认知能力严重缺损，生活无法自理，需长期在机构内接受看护与管制，不建议回归社会……”
“姜流，你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了吗？” 秋柠在通信中问道。
姜流苦笑一声，回应道：
“也没什么特别的新发现。只是更确定了一点，目标人物阿福想离开这里，恐怕得来一次现实版的‘飞跃疯人院’ 才行。我出去找找他。”
说着，姜流离开档案室，按照指示来到了后院。
远远地，他就看到了阿福——并非因为外貌，而是因为他头顶那稳定在20%以上的进度条，在一片虚无中显得格外醒目。
姜流开始仔细打量这个特殊的意识体。
阿福个头不高，身形清瘦，外表看起来与院里其他沉默寡言的患者并无太大区别。
他正默默地将散落的垃圾归拢到推车上，动作不算敏捷，但很专注。
然而，与其他患者或麻木或焦躁的神情不同，阿福的脸上，竟始终带着一种近乎恬淡的、与世无争的微笑。
即便干着最脏累的活，吃着旁人送来的、显然是剩菜剩饭的午餐，也看不出他有丝毫的抱怨或负面情绪，仿佛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理应如此。
“看出点什么特别的规律或行为模式了吗？” 秋柠问道。
姜流摇摇头，在通信频道里回答：
“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特别。很难想象，这个人就是不周山系统的傍一大哥！我只觉得这个人……似乎是一种心安理得的逆来顺受，完全没有普通人在这种境遇下应有的负面情绪。对了，秋柠，数据统计里，类似阿福这种意识评定度相对较高的人，还有几个？”
秋柠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无奈：
“寥寥无几，而且其他人的评定进度不仅远低于阿福，还非常不稳定，时高时低，波动很大，有些甚至会跌落至0%。目前无法从他们身上寻找到任何有价值的、共通的规律。”
姜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就算了吧。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持续观察这个阿福，又不至于一直耗在这里？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太坑人了。”
秋柠回答：
“可以尝试对他进行个人数据锁定和重点标记。这样，系统会分配更多资源追踪他的状态变化，但代价是，一旦锁定，我们观察视角下的不周山局部时间流速就会被迫与外界同步，整个观察过程可能会变得很漫长。”
姜流沉吟片刻，下定决心：
“先锁定他，观察几天看看再说。我总觉得，只要能破解系统这套评判标准背后的逻辑，我们后续的拯救任务可能会找到更清晰的路径，事半功倍。”
“好！我这就设置。”
秋柠痛快地答应着，操作了几下后，语气一转，说道：
“对了，姜流，赵敏姐的意识安全筛查已经全部完成了，结果显示一切正常，眼下她已经正式归队。她刚才联系我，说想找你谈谈，似乎有重要的事情。如果你这边暂时没有紧急情况，最好尽快回来一趟。”
听到赵敏归队并要找自己，姜流精神一振：“明白了。我这就返回。”
他最后看了一眼远处那个默默劳作、面带微笑的身影，然后悄无声息地启动了脱离程序的指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