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的复职手续终于办妥，很快他便回到了熟悉的拯救者基地。
欢迎仪式正式却异常简短，这是姜浪有意为之，既表达了团队的接纳与欢迎，也避免了过度刺激集团方面那根关于 “态度翻转” 的敏感神经。
与此同时，研究院高效地执行了姜流与秋柠的建议，放松了对不周山子系统的科技管控，将其允许发展的技术上限定格在了核能源时代。
姜流一头扎进了不周山系统，甚至缺席了李想的欢迎会。
姜浪心里明白，他是怕李想追问关于其意识被深度修复的具体细节，那其中牵扯的“天眼通” 真相过于沉重，还不是告知李想的最佳时机。
不周山的时间流速规则姜流明白，在没有外部观察者介入时，其内部时间流逝极快且不稳定，文明兴衰可能只在弹指之间。
然而一旦有观察者或数据监控接入，其时间流速便会立刻与现实世界同步。
当姜流接入系统时，科技封锁已放开了很久，系统内部时间流速不可考究。
但眼前的景象，让他这位“老访客”感到了强烈的时代冲击。
曾经熟悉的古风田园景象已大幅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蒸汽车头与齿轮交响的工业图景。
粗大的烟囱如同森林般耸立，喷吐着滚滚浓烟，将天空染成灰蒙蒙的颜色。
街道由粗糙的沥青铺就，坚固的四五层砖石楼房取代了低矮的木制建筑，巨大的齿轮、传动杆和蒸汽管道裸露在建筑外墙，发出有节奏的轰鸣。
街道上，以蒸汽为动力的粗犷车辆笨重地行驶着，伴随着汽笛的嘶鸣和金属摩擦的尖响。
空气中弥漫着煤烟、机油和钢铁的气息——显然这里已经进入了蒸汽时代。
“秋柠，你看到了吗？”
姜流在通信频道中难掩惊讶，
“仅仅这么短的时间……不，是在系统加速的时间里，这里竟然大步跨入了蒸汽时代。这些迷失的意识体，他们的集体潜能在没有任何引导下，竟然能催生出如此……充满力量感却又略显粗犷的文明。”
李秋柠的回应带着思索：
“确实惊人。环境的剧变似乎也影响了居民的精神状态。如果不说明这是不周山，我会以为进入了某个描绘工业革命时期的沉浸式历史模块。与神农庭那种停滞的、向内沉溺的氛围不同，这里的人们似乎被一种外在的、追求效率和扩张的集体情绪驱动着，显得……异常忙碌和充满目的性，尽管这目的可能同样是系统模拟出的幻觉。”
“完全迷失，似乎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创造力！”
姜流带着一丝期待，展开他独特的量子感知力，扫过街道上那些穿着工装、行色匆匆的居民。
然而，结果却让他眉头微皱。
绝大部分人的头顶，那代表意识可被识别和引导的虚拟进度条，依旧是空空如也，与系统升级前并无本质区别。
“奇怪，”
姜流对秋柠说，“时代是剧烈变迁了，但系统的判别标准似乎并未因此改变。如果……真的有人能突破那个神秘的阈值，被系统‘放行’，之后又会发生什么？是彻底清醒？还是被放行到某个我们未知的地方？”
“别胡思乱想了，” 秋柠的声音传来，带着理性的提醒，“我们这次任务的主要目的是观察，不是探究系统底层逻辑的奥秘。”
姜流思索片刻，提出了一个想法：“或许观察宏观变化不够直接。如果能找到一个进度条不是完全空白的个体，哪怕只有一丝进展，说不定能反向推导出系统的某些判定标准或倾向。”
秋柠回答：“理论上可行。现在数据中心对拯救者的权限是完全开放的。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尝试查询系统数据统计，筛选出那些被系统评估为意识活跃度最高、最接近潜在判别阈值的意识体名单。”
姜流立刻来了兴致：“好主意！秋柠，马上查一下！”
几分钟后，秋柠的声音再次清晰地出现在姜流的私人通信频道中，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困惑和不确定。
“姜流，数据查阅有结果了，但是……情况可能不太理想，甚至有些奇怪。”
“怎么了？”
“系统记录显示，当前不周山内所有意识体中，评定最高的一个，其意识活跃度综合评分，也仅仅达到理论判定阈值的……不足20%。”
“20%？”
姜流虽然觉得低，但总算有个目标，“坐标和基本信息发给我。”
秋柠将数据包同步到姜流的终端上，补充道：“信息已同步，不过……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姜流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他立刻调阅出那个唯一“上榜”意识体的详细数据。
然而，只看了一眼，他的眉头就锁得更紧了。
数据页面上的信息简单得可怜，却也诡异得离谱。
姓名：阿福
性别：男
年龄：（系统相对时间，估算约35-40岁）
职业：无
当前状态：位于社区慈善收容所（附设精神观察室）
个人简介摘要：系统监测数据显示，该用户存在严重智力障碍，缺乏基本认知与自理能力，行为表现符合重度智力缺损特征。无固定居所，由市政慈善体系轮流收容，目前安置于第七区社区收容所。
“秋柠，”
姜流忍不住再次确认，尽管他深知秋柠的严谨，“你确定……数据库没有出错？或者这是同名同姓的另一个体？这个阿福，根据记录，他……在系统定义里，是个智力有严重缺陷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个‘傻子’。”
秋柠的声音带着同样的不解，但很肯定：
“数据核对了多遍，标识码ID唯一。不周山系统时间流速的特殊性，导致详细的历史行为数据无法有效记录和导出。我们目前能查到的，都是 ‘当前时间切片’ 下的最新快照数据。所以，这份记录……从技术角度看，是没错的。但我也和你一样，不敢相信这个结果。”
一个被系统判定为“智力缺陷”的意识体，竟然是整个蒸汽轰鸣的不周山世界中最接近“清醒”标准的人？
这简直是对理性认知的挑战。
姜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荒谬感：
“我明白了。无论如何，得亲眼去看看。秋柠，准备坐标传送，目的地：第七区慈善收容所。我开启隐身模式。”
“坐标已锁定，环境扫描完成，未发现高危能量反应。传送启动，3, 2, 1...”
随着秋柠的倒计时，姜流的身影在充满工业噪音的街头淡化消失，下一刻，他已置身于一个与外面喧嚣世界格格不入的、略显压抑的环境之中。
眼前是一条水泥铺就的长廊，墙壁斑驳，光线从高处狭窄的窗户透入，在弥漫着淡淡消毒水、炖菜和旧木头气味空气中投下昏黄的光柱。
长廊两旁是厚重的木门，有些开着，可以看到里面简陋的通铺房间。
一些穿着灰色统一服装的人影或呆坐在长廊边的长凳上，或无声地在走廊里缓慢踱步，眼神大多空洞茫然。
偶尔有穿着类似护工服装的人推着吱呀作响的金属推车走过，脸上带着疲惫的漠然。
这里隔绝了外界的蒸汽轰鸣，只有一种近乎刻意的寂静，以及一种被遗忘的苍凉感。
姜流调整了一下隐身力场的参数，小心翼翼地沿着长廊向前走去，根据终端上闪烁的光标指示，寻找着那个名叫“阿福”的意识体存在的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