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的雨,像一张永远拧不干的湿抹布,压在青灰色的屋顶上。林砚坐在 “砚知” 侦探事务所的旧藤椅上,指尖夹着半支熄灭的烟。窗外的老城区浸在雨雾里,斑驳的墙面淌着黑水,像一道道凝固的泪痕。五年了,他还是没习惯这座城市的潮湿 —— 就像没习惯胸腔里那块被挖空的地方,一到阴雨天就隐隐作痛。事务所的门被推开时,带进一阵冷雨和栀子花香。林砚抬头,看见一个穿米白色连衣裙的女孩站在门口,睫毛上挂着水珠,脸色苍白得像宣纸。“请问是林砚侦探吗?” 女孩的声音带着颤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烫金名片,边缘被捏得发皱。林砚掐灭烟,指了指对面的木椅:“我是。先坐,雨大。”女孩叫张思雅,是富商张启元的独女。她坐下后,从随身的手包里掏出一张报纸,头版标题格外刺眼 ——《地产大亨张启元家中猝死,死因疑为突发心脏病》。“警方说我父亲是自然死亡,” 张思雅的声音突然拔高,又迅速压低,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慌,“但我知道不是。他身体很好,每年都做体检,从来没有心脏病史。”林砚没说话,指尖摩挲着桌面的旧木纹。他认得张启元,滨海市的风云人物,发家史里藏着不少灰色地带,半年前还因偷税漏税被调查,最后却不了了之。这样的人,“自然死亡” 总显得可疑。“你有证据?” 林砚问。张思雅猛地从包里掏出一个透明密封袋,里面装着一枚巴掌大的蜘蛛标本。那是一只黑寡妇蜘蛛。通体乌黑发亮,腹部有标志性的红色沙漏状斑纹,八只细腿僵硬地伸展着,像被冻住的凶器。林砚的瞳孔骤然收缩。指尖的烟蒂掉在地上,他却没察觉。耳边突然响起刺耳的警笛,混合着女人的尖叫和火焰的噼啪声,眼前的雨雾变成了五年前那场大火的浓烟 —— 也是这样一只黑寡妇标本,钉在他搭档陈默的尸体旁。“林侦探?” 张思雅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林砚猛地回神,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接过密封袋,指尖触到袋壁的凉意,心脏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这东西,在哪里发现的?”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父亲的书房,” 张思雅的眼泪终于掉下来,“在他书桌的抽屉里,用一个丝绒盒子装着。警方勘察现场时,根本没注意这个 —— 或者说,他们故意忽略了。”
林砚盯着标本腹部的红色沙漏,喉结滚动了一下。五年前,陈默的尸体旁,那只黑寡妇的沙漏斑纹是用红漆画上去的,而这一只,是天然的。更诡异的是,黑寡妇蜘蛛并非滨海市本土物种,极难见到。“警方的尸检报告呢?”“我看过,” 张思雅咬着唇,“写着‘无外伤、无中毒迹象,符合突发性心脏衰竭特征’。但我父亲死的时候,眼睛是睁着的,表情很痛苦,根本不像安详离世。而且……”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哭腔,“我在他的电脑里,发现了一个浏览记录,是一个叫‘蛛网上的猎物’的论坛。”林砚的动作一顿。这个论坛,他太熟悉了。五年前,陈默失踪前,最后一次和他通电话,就提到过这个论坛 —— 一群自诩 “正义审判者” 的人,在上面讨论如何 “清除” 那些法律无法制裁的 “恶人”。当时他只当是网络噱头,直到陈默的尸体被发现,论坛也突然销声匿迹。“你父亲在论坛上做了什么?”“我不知道,” 张思雅摇头,泪水打湿了裙摆,“他的账号已经注销了,只留下浏览记录。我怀疑…… 他的死和这个论坛有关,和这只蜘蛛有关。”林砚站起身,走到窗边。雨还在下,新城区的摩天大楼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张启元住在新城区的高档别墅区,而陈默当年的案子,线索全藏在老城区的巷弄里。新旧城区,五年时间,两只黑寡妇。这绝不是巧合。“警方为什么会淡化案情?” 林砚问。“我父亲生前得罪了不少人,包括一些有权有势的,” 张思雅的声音带着绝望,“我找过负责案子的王警官,他只说我想多了,还警告我别再追查,否则会惹麻烦。林侦探,我听说你…… 你五年前也追查过类似的案子。”林砚的后背僵了一下。五年前,他还是市刑警队的骨干,和陈默搭档追查一系列离奇命案,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代号 “毒蜘蛛” 的神秘凶手。但就在案件即将突破时,陈默被灭口,现场留下黑寡妇标本,而他被人污蔑 “销毁证据、渎职”,被迫离职。卷宗关键页缺失,当年负责案件的警长李正突然退休,整个案子不了了之,成了他心头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我父亲的案子,和你当年的案子,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做的?” 张思雅的声音带着一丝希冀。林砚回头,看着张思雅泛红的眼睛,又低头看了看密封袋里的黑寡妇标本。那红色的沙漏,像一个嘲讽的笑脸,也像一个召唤的符号。五年来,他从未放弃追查 “毒蜘蛛”。他开这家侦探事务所,表面上处理婚外情、寻人之类的小案子,暗地里却一直在搜集线索,哪怕希望渺茫。他知道,“毒蜘蛛” 还在,就藏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织着一张看不见的网。而现在,网又开始动了。“我接这个案子。” 林砚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张思雅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光亮。
“但我有个条件,” 林砚补充道,“你要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包括你父亲的社交圈、商业对手,还有那个论坛的所有信息,全部告诉我。另外,警方那边的动向,也请你尽量留意。”“我会的!” 张思雅用力点头,“多少钱都可以,只要你能查出真相。”林砚没提钱。他拿起密封袋,将那只黑寡妇标本凑近眼前。蜘蛛的细腿上还沾着一点暗红色的粉末,像是干涸的血迹。“还有一件事,” 林砚的目光锐利如刀,“你父亲的书房,除了这个标本,还有没有其他异常?比如奇怪的气味、陌生的痕迹,或者…… 被人翻动过的迹象?”张思雅皱起眉,仔细回想了片刻:“气味倒是没有,不过书房的书架好像被动过。我父亲有洁癖,书架上的书都是按类别排好的,但我昨天去收拾东西时,发现最底层的一排书,顺序乱了。”林砚心里一动。“带我去看看。” 他抓起挂在门边的黑色风衣,套在身上。雨还在下,滨海市的天空低得让人喘不过气。林砚走出事务所,撑开一把黑色雨伞,张思雅跟在他身后。街道上的积水倒映着霓虹灯的光晕,像一张破碎的彩色蛛网。他知道,一旦踏入张启元的书房,就等于重新钻进了 “毒蜘蛛” 的网。五年前的噩梦可能会重演,危险也会随之而来。但他别无选择 —— 陈默的死,自己的冤屈,还有那些被 “毒蜘蛛” 残害的人,都需要一个真相。走到街角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过,车窗贴着深色膜,看不清里面的人。林砚的脚步顿了一下,直觉告诉他,有人在盯着他。他抬头望向轿车驶去的方向,雨幕中,那辆车的尾灯像两颗猩红的眼睛,很快消失在巷口。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匿名短信,只有六个字:“别碰不该碰的网。”林砚握紧手机,指节泛白。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张思雅,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黑寡妇标本。蛛网已经浮现,而他,必须亲手撕开这张网。哪怕网的另一端,是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