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煦雅几乎是逃离了那间充满纪泽野气息的公寓。
坐进车里，她并没有立刻发动引擎，而是将额头抵在冰凉的方向盘上，深深地呼吸，试图平复内心翻涌的浪潮。拒绝他的“负责”，看似潇洒，实则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害怕，害怕那份“负责”背后是怜悯而非爱情，害怕自己再次将真心交付后，换来的只是另一场破碎。
她需要冷静，需要空间，更需要一个能让她清醒的人。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栋雅致的别墅前。这是林琳回国后暂住的地方，也是目前唯一能让乔煦雅感到些许安宁的港湾。
林琳穿着舒适的丝质长袍来开门，看到门外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淡淡青黑的乔煦雅时，她精明锐利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心疼。
“进来吧，小雅。”她侧身让开，没有多问，只是温柔地揽住她的肩膀，“我刚好泡了安神茶。”
温暖的茶室裡，薰香袅袅。乔煦雅捧着温热的茶杯，感受着那股暖流顺着喉咙滑入胃里，稍稍驱散了身体的寒意和内心的惶惑。在林琳面前，她无需伪装，那些压抑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琳姨……”她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好像……做了一件很冲动的事。”
林琳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地听着，目光温和而包容。
乔煦雅断断续续地，将昨夜与纪泽野之间发生的事情，以及今早的对话，模糊了细节，但清晰地表达了自己的矛盾和不安。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垂下眼睫，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我把他推开了，用协议堵住了他的嘴。可是……我这里，”她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心口，“好像并没有因此而感到轻松。”
林琳放下茶杯，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她的手温暖而有力，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小雅，”她的声音很轻柔，却带着看透世事的通透，“你害怕的，不是他的‘负责’，而是他给予‘负责’时，那份感情不够纯粹，对吗？”
乔煦雅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被说中心事的震动。
林琳微微一笑，继续道：“你父母的事情，让你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产生了极大的不信任，尤其是涉及到金钱和依赖的时候。你宁愿用一场交易来维系，也不愿去赌一份可能掺杂了其他因素的感情。这我能理解。”
“但是，”她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年轻人提出‘负责’，或许并不仅仅是出于道德和愧疚？你有没有给过他机会，让他表达除了‘负责’之外的东西？”
乔煦雅愣住了。她确实没有。在听到“负责”两个字时，她潜意识里的防御机制就自动启动，将她包裹了起来，也将他推了出去。
“感情这件事，有时候需要一点勇气，也需要一点糊涂。”林琳拍了拍她的手背，“太过清醒，太过计较得失，反而会错过最真实的心动。问问你自己，抛开协议，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你喜不喜欢他？想不想和他在一起？”
乔煦雅沉默着，内心却因这个问题掀起了惊涛骇浪。
与此同时，公寓里的纪泽野，正对着那碗已经凉透的醒酒汤，神情怔忪。
乔煦雅的拒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他被愧疚和责任感充斥的头脑。他开始反思自己那句脱口而出的“负责”。
是的，他应该负责，这是他从小被教导的原则。但此刻，他清晰地意识到，驱动他说出那三个字的，绝不仅仅是原则和愧疚。
他想起她醉酒时依赖他的模样，想起她在阳光下摘橘子时明媚的笑容，想起她谈论“烟雨阁”时眼中闪烁的星光，想起昨夜她在他身下意乱情迷时的婉转承欢……那些画面交织在一起，汇聚成一个清晰的答案——
他想要她。不仅仅是身体上的靠近，更是心灵上的契合。他想要守护她的脆弱，也欣赏她的坚强，想要参与她的梦想，分享她的人生。
“负责”是枷锁，而“爱”才是本能。
他之前混淆了二者，或者说，是用“负责”掩盖了那份让他感到陌生和恐慌的“爱意”。
而现在，她的拒绝，反而让他看清了自己的心。
他站起身，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他需要告诉她，告诉她他真正的心意，不是出于责任，而是源于无法抑制的吸引和日益深刻的爱恋。
他拿出手机，点开乔煦雅的对话框，删删改改，最终只发出了一句简单的话：
【晚上回家吃饭吗？我等你。】
他决定，等她回来，他要抛开所有预设的立场和所谓的协议，坦诚地、正式地，告诉她他的感情。
而收到这条信息的乔煦雅，正坐在林琳的车里，准备去查看一个可能作为“烟雨阁”工作室的场地。看到屏幕亮起，看到那条简短却带着某种期盼的信息，她的心轻轻颤动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