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越来越盛,将卧室照得透亮。纪泽野维持着僵硬的姿势,手臂早已发麻,却不敢动弹分毫。怀中的乔煦雅似乎终于被光线打扰,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初醒的迷茫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当她看清近在咫尺的俊颜,感受到彼此肌肤相贴的温热,以及身体残留的、不可忽视的酸软与异样时,昨夜所有的记忆如同潮水般瞬间回笼。
她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上红霞,眼神闪烁了一下,却没有惊叫,也没有立刻推开他。她只是微微动了一下,试图拉开一点距离,却发现揽在自己腰后的手臂收得更紧了。
“醒了?”纪泽野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一夜未眠,脑海里翻腾了无数种她醒来后的反应,愤怒、委屈、或者直接给他一耳光……他都做好了承受的准备。
乔煦雅抬起眼,对上他深邃的、带着审视和忐忑的眼眸。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个昨夜强势反客为主的男人,此刻竟像一只做错了事等待审判的大型犬。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一丝沙哑,“你……压着我头发了。”
纪泽野像是被烫到一样,立刻松开了手臂,动作甚至有些慌乱。新鲜的空气涌入两人之间,带走了些许暧昧的体温,也带来了一丝微妙的尴尬。
乔煦雅坐起身,薄被从肩头滑落,露出线条优美的背部和大片雪白的肌肤,以及上面点缀的、昭示着昨夜疯狂的暧昧痕迹。她似乎毫无所觉,或者说并不在意,只是伸手拢了拢长发,背对着他轻声说:“我……先去洗漱。”
看着她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在浴室门后,纪泽野才长长地、缓慢地吐出一口气。他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宿醉和失眠带来的头痛此刻变得清晰起来,但远不及内心的混乱。
他起身,快速穿好散落在地上的衣物,动作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狼狈。他站在凌乱的床铺边,看着那抹刺目的、代表着她贞洁的暗红痕迹,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呼吸都变得困难。
责任,愧疚,还有那无法否认的、深植心底的爱意,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牢牢困住。
当乔煦雅洗漱完毕,换上一身干净的家居服走出来时,纪泽野已经不在卧室了。她走到客厅,发现他正站在厨房里,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紧绷感。料理台上放着简单的早餐——白粥,煎蛋,还有醒酒汤。
听到她的脚步声,他转过身,目光与她相接,又迅速移开,耳根泛着可疑的红色。
“姐姐吃点东西,会舒服点。”他声音低哑,将一碗醒酒汤推到她面前。
乔煦雅在餐桌前坐下,小口地喝着微烫的汤水。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沉默,只有餐具偶尔碰撞的细微声响。
最终还是纪泽野先打破了沉默。他放下筷子,双手在桌下紧握成拳,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抬起头,目光郑重地看向她。
“昨晚……”他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是我失控了。对不起。”
乔煦雅喝汤的动作顿了顿,没有抬头。
他继续道,语气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会负责。”
这四个字,沉重得像誓言,在安静的餐厅里回荡。
乔煦雅终于抬起头,看向他。他的表情无比认真,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一种近乎固执的担当。她忽然明白了,他口中的“负责”,是基于道德和愧疚,是基于他固有的原则,或许……并不完全是源于她最想要的那份纯粹的爱意。
一股莫名的失落和微小的刺痛感掠过心头。
她放下汤匙,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而缓慢。然后,她迎上他郑重的目光,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负责?”她重复着这两个字,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玩味,“纪泽野,我们都是成年人。昨晚发生的事情,是你情我愿。”
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
“我不需要你因为‘责任’而留在我身边。”她的声音清晰而平静,带着她特有的骄傲,“我们的协议照旧。三个月,时间到了,你随时可以离开。”
说完,她不再看他脸上复杂难辨的神情,转身拿起放在沙发上的设计稿和手包。
“我今天约了老师傅看场地,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门被轻轻关上。
公寓里,只剩下纪泽野一个人,和他那句没能完全说出口的“负责”,一起僵立在原地。
他看着那扇关上的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紧握的拳头,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失落感,席卷了他。
他以为她会需要他的承诺,他的负责。他甚至做好了面对她所有情绪的准备。
唯独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平静,如此……洒脱地将昨夜定义为“你情我愿”,并将他推回到“协议”的安全距离之外。
她不需要他的负责。
这个认知,比任何指责和愤怒,都更让他感到挫败和心慌。
他忽然发现,他并不了解这个看似依赖他陪伴的女人。她的内心,远比他所看到的要强大和复杂。
而乔煦雅在走进电梯后,靠在冰冷的轿厢壁上,脸上强装的镇定和洒脱才慢慢褪去,露出一丝疲惫和迷茫。
她拒绝了他的“负责”,维护了自己的尊严,却也亲手将他推远。
这场始于交易的亲密,在越界之后,又该走向何方?
她也不知道。
电梯下行,载着她,也载着满心的纷乱思绪,融入这座城市的喧嚣之中。而留在公寓里的纪泽野,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想要的,或许早已不仅仅是“负责”那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