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声“姐姐”之后,公寓里的空气仿佛都变得不一样了。一种微妙的、甜腻的氛围悄然弥漫,像是有人在不经意间打翻了一罐蜂蜜。
乔煦雅依然在为“烟雨阁”的事情忙碌,但她的行踪对纪泽野不再完全保密。偶尔,她会在早餐时,一边浏览手机里的布料样品图片,一边状似无意地提起:“今天要去见一个老师傅,他手里有些老绣片。”
纪泽野则会一边为她倒咖啡,一边平静地回应:“需要我接送吗?”
“不用,”她抿一口咖啡,眼角弯起,“那位老师傅的作坊在小巷子里,车开不进去。”
这样的对话成了日常,平淡,却充满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这天下午,纪泽野轮休。他去了本市最大的图书馆,查阅了大量关于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和传统工艺商业化的资料。当他抱着一叠复印的资料回到公寓时,发现乔煦雅已经回来了,正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对着一堆五颜六色的丝线发愁。
“怎么了?”他放下资料,自然地走到她身边坐下。
“配色。”乔煦雅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指着设计稿上的一处细节,“我想在这里用渐变色表现水波纹,但试了几种丝线,效果都不理想。”
纪泽野拿起设计稿仔细端详。那是一幅《烟雨江南》的草图,朦胧的远山,细雨中的亭台,意境很美。他沉默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起身走向书房,拿来了他的笔记本电脑。
“试试这个。”他打开一个配色软件,将设计稿扫描进去,熟练地调整着参数,“传统苏绣的配色讲究‘活色生香’,不能完全依赖现代色卡。你可以尝试在这个青灰色里,加入一丝几乎看不见的藕荷色,模拟水光反射的感觉。”
乔煦雅惊讶地看着屏幕上瞬间灵动起来的色彩,又看向身边这个神情专注的男人:“你……你怎么会懂这些?”
纪泽野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了顿,轻描淡写地说:“最近……随便看了看相关资料。”
只是“随便看了看”吗?乔煦雅看着他屏幕上那些复杂的图层和参数,心里泛起涟漪。她没有戳破,只是将脑袋凑得更近,发丝几乎蹭到他的脸颊。
“那这里呢?远山的黛色,是不是太沉了?”
她靠得太近了,身上淡淡的馨香萦绕在鼻尖。纪泽野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但他没有躲开,只是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微乎其微的一点距离,然后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屏幕上。
“可以加一点极细的金线,”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哑几分,“在光线变化时,会有若隐若现的轮廓,像阳光偶尔穿透云层。”
两人头挨着头,对着屏幕讨论了近一个小时。大多数时候是乔煦雅在说她的构思,纪泽野则负责在技术上提供实现的可能性。他话不多,但每一个建议都精准地戳中她的需求。
“太好了!就这么办!”困扰她几天的问题迎刃而解,乔煦雅兴奋地一拍手,下意识地侧过头。
这一侧头,她的唇瓣几乎擦过他的耳廓。
两人同时愣住。
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暧昧。乔煦雅能清晰地看到他近在咫尺的睫毛,和他微微滚动的喉结。纪泽野则感觉被她气息拂过的耳廓像被点燃了一样,热度迅速向全身蔓延。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有些仓促。“我……我去做晚饭。”
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乔煦雅先是怔住,随即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像清脆的风铃,在客厅里回荡。她发现,逗弄这个表面冷静自持的男人,看他失控慌乱的样子,成了她最近最大的乐趣。
晚餐时,气氛依旧微妙。纪泽野埋头吃饭,不敢看她。乔煦雅却心情大好,胃口也好了不少。
“明天周末,”她放下筷子,看着他,“陪我去个地方吧?”
“……哪里?”
“秘密。”她眨眨眼,“去了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乔煦雅开车带着纪泽野来到了市郊的一个生态果园。深秋正是橘子成熟的季节,金黄的果实挂满枝头,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我们来这里……摘橘子?”纪泽野有些错愕。
“不然呢?”乔煦雅递给他一个篮子,自己率先走进果园,“整天闷在家里对着电脑,人都要发霉了。出来活动活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在她身上跳跃。她穿着简单的卫衣和牛仔裤,像个出来秋游的大学生,脸上洋溢着纪泽野从未见过的、纯粹而明亮的笑容。
他看着她踮起脚,努力去够高处的果子,阳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腰线和优美的颈部线条。那一刻,他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
他默默走到她身后,轻而易举地帮她摘下了那个橘子。
“谢谢……”乔煦雅回过头,笑容在阳光下有些晃眼。她接过橘子,顺手剥开,掰下一瓣,自然而然地递到他嘴边,“尝尝,甜不甜?”
这个动作太过亲昵,纪泽野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看着眼前那瓣晶莹剔透的果肉,和她带着期待的眼神,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鬼使神差地,他低下头,就着她的手,轻轻咬住了那瓣橘子。
指尖与唇瓣一触即分,带着橘子微凉的触感和清甜的汁液。
“甜吗?”她追问,眼睛亮晶晶的。
“……甜。”他哑声回答,感觉自己的耳根又开始发烫。那甜味,似乎不止来自于橘子。
那一天,他们像寻常情侣一样,在果园里漫步,摘了满满几篮子的橘子。乔煦雅偶尔会调皮地把冰凉的橘子皮贴在他脖子上,看他无奈又纵容的样子,然后笑得前仰后合。
回程的车上,乔煦雅大概是玩累了,靠在副驾驶座上睡着了。夕阳的金辉洒在她恬静的睡颜上,温柔得不可思议。
纪泽野放缓车速,将空调温度调高,偶尔侧头看她一眼。一种前所未有的、饱胀而柔软的情绪充盈着他的胸腔。
当晚,纪泽野在笔记本上写下:
【第二十四天。她带我去摘橘子,喂我吃橘子。阳光下的她,笑得像个孩子。我好像……越来越无法将她仅仅视为一场交易。这很危险,但我甘之如饴。】
而乔煦雅在睡前,看着窗外明亮的月光,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唇瓣微热的触感。
“纪泽野……”她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弯起一个甜蜜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