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乔煦雅从满桌的设计稿中抬起头,揉了揉酸涩的眼角。“请进。”
纪泽野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走进来,目光扫过桌上铺开的苏绣样本和画到一半的设计图,眼神微动,却什么也没问。他只是将牛奶放在桌角,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很晚了,喝点牛奶助眠。”
这几天,乔煦雅的忙碌和秘密,他都看在眼里。他没有立场追问,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无声的关切。
乔煦雅看着那杯氤氲着热气的牛奶,再看向他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忽然松弛下来。一种混合着感激、依赖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亲密感,在她心底悄然滋生。
她没有去碰那杯牛奶,而是靠在椅背上,用一种带着几分慵懒和审视的目光看着他。暖黄的台灯在她眼中映出细碎的光点,嘴角勾起一抹与他平日所见截然不同的、带着些许玩味的笑意。
“纪泽野,”她轻声开口,声音像羽毛拂过心尖,“我们认识多久了?”
纪泽野微微一怔,回答道:“快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我好像从来没听你叫过我的名字。”乔煦雅歪着头,语气里带着刻意的刁难,“总是‘乔小姐’,听起来真生分。我们的协议里,可没规定称呼要这么官方。”
纪泽野沉默了一下,试探性地开口:“……煦雅?”
“不对。”乔煦雅摇头,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像只狡黠的猫。她向前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诱哄的意味,“我比你大,叫‘姐姐’。”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
纪泽野猛地抬眼,对上她含笑的眸子。一丝显而易见的慌乱终于冲破了他惯常的冷静壁垒,从眼底飞速闪过。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脚跟却钉在原地。
“……别闹。”他喉结滚动,声音有些发紧。这两个字带着一丝无奈的抗拒,更像是一种无力的挣扎。
“谁跟你闹了?”乔煦雅不依不饶,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她太喜欢看他此刻的模样了,褪去了所有沉稳和疏离,露出了属于他这个年纪应有的、带着羞赧的真实反应。“协议期间,甲方有权提出合理要求。现在,甲方想听你叫一声‘姐姐’,这个要求很不合理吗?”
她知道自己是在强词夺理,是在利用他们之间那层扭曲的关系。但此刻,她就是想这么做,想打破那层看不见的隔膜,想触碰那个更真实的他。
纪泽野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他避开她灼人的视线,垂下眼睫,长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竟显出几分难得的……乖巧?
乔煦雅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从未想过,这个词会用在纪泽野身上。
书房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交织的呼吸声。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就在乔煦雅以为他不会开口,准备见好就收时,她听到了一声极轻、极低,却无比清晰的——
“……姐姐。”
那声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清润,又因羞赧而微微沙哑,像一片轻盈的雪花,落在心湖上,却激起了滔天巨浪。
乔煦雅愣住了。
她本意只是想逗逗他,看他窘迫的样子。可当这两个字真的从他口中唤出,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禁忌感和亲昵感,精准地击中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一股奇异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让她指尖都有些发麻。
她喜欢的,就是这种调调。这种只有她能窥见的,他褪去所有防备后,流露出的、独属于她的、那一丝隐秘的娇羞。
纪泽野叫完那一声后,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转身就想逃离这个让他无所适从的空间。
“等等。”
乔煦雅叫住他。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依旧泛着红晕的耳根,心中的某个角落彻底软化。她伸出手,不是触碰他,而是拿起了桌上那杯温牛奶,塞回他手里。
“奖励你的。”她笑着说,眼波流转,“不过,我晚上不喝这个,会水肿。你替我喝了吧,熬夜的人更需要。”
纪泽野握着那杯尚存她指尖余温的牛奶,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好了,出去吧。”乔煦雅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画笔,故作镇定地开始勾勒线条,只有微微颤抖的笔尖泄露了她并不平静的内心,“我要继续工作了。”
纪泽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无奈、窘迫,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
他端着牛奶,沉默地离开了书房。
门关上的瞬间,乔煦雅立刻丢下了笔,双手捂住微微发烫的脸颊。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那个低哑的“姐姐”还在耳边不断回响。
她终于明白,这些天的忙碌和疏远,或许不仅仅是为了“烟雨阁”,也是在下意识地逃避这份日益失控的情感。而今晚,她亲手撕开了那道口子。
门外,纪泽野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仰头将杯中微凉的牛奶一饮而尽。甜腻的口感滑过喉咙,却无法平息他内心的躁动。他抬手摸了摸自己依旧发烫的耳垂,眼中是一片前所未有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