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眼。
乔煦雅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阳光已经从窗帘缝隙直射到脸上。她眯着眼坐起身,发现自己穿着昨天的衣服躺在床上,外套整齐地挂在床尾的衣架上。
零碎的记忆像玻璃碎片一样扎进脑海——雨夜、酒瓶、还有纪泽野扶着她时手臂的温度。
“该死...”她低声咒骂,手指插进发间。那些断断续续的画面让她脸颊发烫:她似乎抓着他的手不让走,似乎还在他面前哭了...
最让她难堪的是,她隐约记得自己提到了“烟雨阁”。那个她发誓要永远埋藏在心底的梦想,那个属于她和母亲的秘密。
浴室里,她看着镜中憔悴的自己,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她需要重新筑起那道墙,那道被酒精和脆弱摧毁的防线。
当她走出卧室时,纪泽野正在厨房准备早餐。空气中飘着咖啡的香气,煎蛋在平底锅里发出滋滋的声响。
“早。”他头也不回地说,“头疼吗?我煮了醒酒汤。”
乔煦雅在餐桌前坐下,语气刻意疏离:“昨晚麻烦你了。我会额外付你加班费。”
纪泽野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恢复正常:“不用。”
他将煎蛋和吐司放在她面前,又倒了一杯咖啡。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仿佛昨夜什么也没发生。
但乔煦雅注意到,他眼下的淡青色显示他可能也没睡好。
“我昨晚...”她试探着开口,“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纪泽野在她对面坐下,平静地切着煎蛋:“你睡得很沉。”
这个回答让她稍稍安心,却又莫名失落。她低头吃着早餐,味同嚼蜡。
“今天有什么安排?”他问。
“去画廊。”她快速回答,“你可以休息一天。”
“我陪你去。”
“不用。”她的语气比预期中更生硬,“我想一个人。”
纪泽野放下刀叉,注视着她:“你在躲我?”
“当然不是。”她避开他的目光,“只是需要独处的时间。”
早餐在沉默中结束。乔煦雅匆匆起身,几乎是用逃的速度回到卧室。关上门,她背靠着门板,心脏狂跳。
为什么在他面前失控会让她如此不安?为什么她如此害怕被他看穿?
一小时后,她打扮停当走出卧室。精致的妆容,得体的套装,她又变回了那个无懈可击的乔煦雅。
纪泽野坐在客厅沙发上阅读,见她出来,只是抬眼看了看:“我送你。”
“我说了不用...”
“外面还在下雨。”他站起身,拿起车钥匙,“而且,这是我的工作。”
他的语气平静却不容拒绝。乔煦雅第一次发现,这个看似温顺的男人,骨子里有着不容挑战的固执。
去画廊的路上,车内气氛凝重。雨刷器在车窗上有节奏地摆动,像是为这场无声的对峙打着拍子。
“停车。”在经过一个路口时,乔煦雅突然说。
纪泽野依言靠边停车。她推门下车,走进路旁的一家药店。几分钟后,她拿着一个纸袋回到车上。
“给你。”她把纸袋递给他,“助眠药。你看起来很累。”
纪泽野愣了一下,接过纸袋:“谢谢。”
这个小小的举动打破了僵局。乔煦雅望向窗外,轻声说:“我不习惯...在别人面前那个样子。”
“哪个样子?”他问。
“脆弱的樣子。”她咬了咬嘴唇,“自从父母去世后,我发誓不会再让任何人看见我哭。”
纪泽野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为什么?”
“因为脆弱会变成弱点,而弱点会被人利用。”她的声音很冷,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不是所有人都会利用你的弱点。”
乔煦雅冷笑一声:“你太天真了。”
车子在画廊前停下。她推门下车,没有道别。
纪泽野看着她挺直的背影,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她那层冰冷的外壳,不是为了伤害别人,而是为了保护那个曾经被伤害过的小女孩。
那天晚上,乔煦雅很晚才回家。她以为纪泽野已经睡了,却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
他坐在沙发上,面前摊开着笔记本电脑。听见她进门,他抬头看了一眼:“晚餐在微波炉里。”
“你不需要做这些。”她说。
“我知道。”他合上电脑,“但我愿意。”
这句话让乔煦雅一时语塞。她站在玄关处,进退两难。
“我今天查了一些关于苏绣的资料。”他忽然说,“很美的工艺。”
乔煦雅的身体瞬间僵硬:“谁允许你查这个的?”
“你昨晚提到了。”他的语气依然平静,“如果你不想谈,我就不说。”
她张了张嘴,想发火,想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但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睛,所有的怒气都化为了无力。
“那是我母亲的梦想。”她最终轻声说,“开一间工作室,叫‘烟雨阁’,传承苏绣工艺。”
纪泽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但她没能实现。”乔煦雅转身走向卧室,“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门关上了。纪泽野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知道那不只是卧室的门,更是她心门的一道屏障。
但他并不着急。有些墙,需要耐心才能慢慢拆除。
而在卧室里,乔煦雅靠着门板,手中紧握着母亲留下的那枚苏绣手帕。上面精细的针脚,是母亲一针一线绣出的江南烟雨。
“妈,”她轻声说,“我该怎么办...”
这一次,没有人回答。但她似乎能感觉到,那道心墙上,已经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