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雨夜,纪泽野被玄关处传来的响动惊醒。他看了眼床头的闹钟——凌晨两点十五分。
推开客房的门,他看见乔煦雅瘫坐在玄关的地板上,浑身湿透,身边倒着一个空酒瓶。雨水从她的发梢滴落,在昂贵的大理石地板上汇成一小滩水渍。
“我...我能走...”她试图站起来,却又软软地滑倒。
纪泽野快步上前,将她扶起。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中间混杂着雨水的清新。
“为什么...”她靠在他肩上,含糊不清地呢喃,“为什么都要离开我...”
纪泽野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拦腰抱起。她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仿佛随时会随风消逝。
他把她放在主卧的床上,转身想去拿毛巾,却被她抓住了手腕。
“别走...”她的眼睛半睁着,眼神涣散,“陪我一会儿...”
她的手指冰凉,力道却出乎意料地大。纪泽野在床边坐下,轻轻挣脱她的手:“我去拿毛巾。”
当他拿着热毛巾回来时,乔煦雅已经侧身蜷缩起来,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他小心地为她擦拭脸上的雨水和泪痕,动作轻柔得连自己都感到意外。
“妈...”她突然呓语,“烟雨阁...我会完成的...”
纪泽野的手顿了顿。“烟雨阁”——这个名字他从未听过。
“你说什么?”他轻声问。
乔煦雅在梦中皱了皱眉,声音断断续续:“苏绣...不能失传...妈,对不起...”
她的呓语像散落的珍珠,纪泽野仔细地拼凑着其中的信息。苏绣、烟雨阁、母亲的遗憾...这些碎片在他脑海中慢慢组成一个模糊的图景。
为她盖好被子后,纪泽野没有立即离开。他坐在床边的扶手椅上,借着月光打量这个房间。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主卧。房间很大,却不像其他地方那样冷清。墙上挂着几幅精致的水墨画,角落的衣架上还挂着一件中式外套,袖口绣着细腻的花鸟图案。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床头柜上的一张照片上。那是乔煦雅和一位气质温婉的中年女子的合影,两人长得极像,应该就是她的母亲。她们身后是一架绣框,上面绷着一幅未完成的苏绣作品。
“水...”乔煦雅的梦呓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起身倒了杯水,轻轻扶起她。她靠在他肩上,小口喝着水,眼睛始终没有完全睁开。
“睡吧。”他低声说,像在安抚一个孩子。
她重新躺下,手指却依然抓着他的衣角。纪泽野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挣脱。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为房间蒙上一层银纱。在这个静谧的夜晚,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她。
卸下所有伪装后,她的面容显得格外柔和。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嘴角微微向下,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快乐。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他轻声问,明知她听不见。
凌晨四点,乔煦雅终于沉沉睡去,松开了他的衣角。纪泽野轻轻起身,为她掖好被角。
在离开房间前,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张照片上。照片中的乔煦雅笑得灿烂,眼中满是星光。那时的她,一定是个被爱包围的女孩。
回到客房,他翻开笔记本,却久久没有落笔。最终,他只写下一行字:
【第十八天。她梦见了母亲和一个叫“烟雨阁”的地方。那些呓语,像她破碎的心。】
合上笔记本,他走到窗前。雨后的城市格外清澈,远处的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
“烟雨阁...”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忽然想起乔煦雅外套上的苏绣,想起照片中的绣框,想起她醉后反复念叨的“不能失传”。
一个想法在他心中慢慢成形。
也许,帮助她完成母亲的遗愿,比任何昂贵的礼物都能治愈她的伤痛。
但这个念头很快被他压下。他们之间只是一场交易,他不该越界。
然而,有些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在不知不觉中生根发芽。就像这个雨夜,就像那些梦呓,就像两颗心在黑暗中的悄然靠近。
当天亮时,乔煦雅不会记得这个夜晚的细节。但她会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而纪泽野,已经开始在网络上搜索“烟雨阁”和“苏绣”的相关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