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清晨，天空是那种淡淡的铅灰色，仿佛随时都会落下雨来。纪泽野穿着昨天新买的深蓝色西装，站在玄关处等待。这套衣服的剪裁无可挑剔，衬得他肩宽腰窄，气质卓然。
乔煦雅从卧室走出，看到他时明显愣了一下。她穿着一身黑色连衣裙，领口别着那枚珍珠胸针，手里捧着一束白色的百合。
“准备好了吗？”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纪泽野点头，接过她手中的花束：“我来拿吧。”
去墓园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车窗外的景色由繁华逐渐变得静谧，行道树在秋风中摇曳，落叶铺满了道路两侧。
乔煦雅一直望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这是父母去世后，她第一次带别人来墓园。
“你知道吗，”她突然开口，“我父母是在去给我买生日蛋糕的路上出事的。”
纪泽野侧头看她。
“那天是我二十一岁生日。”她的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他们说要给我一个惊喜，特意去那家我很喜欢的法式甜品店。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所以我不敢过生日，不敢吃蛋糕，甚至不敢经过那家店...”
纪泽野没有说话，只是将车缓缓停在路边。他递给她一包纸巾，才发现她并没有哭。她的眼睛干涩得可怕，所有的泪水似乎早已流干。
“抱歉，”她勉强笑了笑，“我不该说这些。”
“你可以说。”纪泽野重新发动车子，“我听着。”
墓园坐落在城郊的一座小山上，环境清幽，松柏长青。他们沿着石板路向上走，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乔煦雅父母的墓碑并排而立，照片上的两人笑得温和。她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冰凉的墓碑，就像曾经抚摸父母的脸庞。
“爸，妈，我来了。”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同耳语，“这位是纪泽野，他...是我的朋友。”
纪泽野将百合花放在墓前，微微鞠躬。他的动作自然而庄重，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
“他对我很好，”乔煦雅继续说，像是在汇报，“带我吃饭，陪我散步...你们不用惦记我。”
一阵秋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纪泽野脱下外套，轻轻披在她肩上。
这个细微的动作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乔煦雅的肩膀开始微微颤抖，然后，压抑已久的泪水终于决堤。
她哭得无声无息，只有不断滑落的泪珠泄露着她的痛苦。纪泽野站在她身后，没有打扰，只是静静地陪伴。
许久，乔煦雅终于平静下来。她用纸巾仔细擦干眼泪，又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裙。
“我们走吧。”她站起身，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
在下山的路上，她轻声说：“谢谢你。”
“不客气。”
“你知道吗，”她望着远处层林尽染的山色，“这是我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哭。”
纪泽野放慢脚步，与她并肩：“为什么选择在我面前哭？”
乔煦雅思考了很久，才回答：“因为你知道我最不堪的样子，却从来没有同情过我。”
回到车上，她忽然说：“掉头，我们去一个地方。”
纪泽野依言调转方向。车子最终停在那家法式甜品店门口。橱窗里陈列着精致的蛋糕，每一个都像艺术品。
乔煦雅深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欢迎光临...”店员的声音在看到她的瞬间戛然而止，“乔小姐？”
她微微点头，目光在橱窗中搜寻。最后，她指着一个装饰着 edible flower 的蛋糕：“请给我这个。”
店员包装蛋糕时，动作格外小心翼翼。走出店门，乔煦雅捧着那个精致的蛋糕盒子，像是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今天不是我生日，”她轻声解释，“但我想要弥补那个未完成的生日。”
回到家，她将蛋糕放在餐桌正中，点燃了二十一岁的蜡烛。
“要许愿吗？”纪泽野问。
乔煦雅摇摇头：“我的愿望永远不会实现了。”她吹灭蜡烛，切下一块蛋糕递给他，“尝尝看，这是我父母最后想为我买的味道。”
蛋糕很甜，带着淡淡的花香。乔煦雅小口吃着，眼泪却无声地滑落，滴在蛋糕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他们一定很爱你。”纪泽野说。
“是啊，”她哽咽着，“可是他们再也看不到我穿婚纱的样子，看不到我事业有成的样子...”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用金钱武装自己的乔煦雅，只是一个想念父母的小女孩。
纪泽野看着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这座豪宅，那些昂贵的衣物，那些挥霍的行为，都不过是她用来填补内心空洞的徒劳尝试。
而真正的疗愈，才刚刚开始。
那天晚上，乔煦雅在日记本上写道：
【今天带他去见了爸妈。奇怪的是，有他在身边，墓园好像不再那么可怕了。也许，我真的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而在客房里，纪泽野翻开笔记本：
【第三天。她终于哭了。在墓园，在蛋糕店，在家里。那些眼泪洗去的不仅是悲伤，还有我们之间那道无形的墙。】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这个曾经冰冷的家中。今夜，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像春天破土而出的新芽，脆弱，却充满生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