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纪泽野结束酒吧的轮班回到公寓时，发现客厅的茶几上整齐地放着一叠打印文件。
乔煦雅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穿着一身严谨的黑色西装裙，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像是准备进行一场商业谈判。
“坐。”她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语气是刻意营造的疏离。
纪泽野依言坐下，目光扫过那叠文件。《共同居住协议》——标题用加粗字体印在首页顶端。
“既然我们要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三个月，有些规矩需要明确。”乔煦雅将文件推到他面前，“我希望你看完后签字。”
纪泽野拿起文件，平静地翻阅。条款细致得令人咋舌：
- 甲方（乔煦雅）的卧室及书房为私人区域，乙方（纪泽野）不得进入；
- 公共区域的使用时间为早7点至晚10点；
- 乙方不得过问甲方的私人事务；
- 乙方须保持通讯畅通，随叫随到；
- 未经甲方允许，乙方不得带任何人进入公寓；
- ...
整整三页，四十七条规则，将两个人的生活轨迹划分得清清楚楚，像是监狱的管理条例。
“有任何异议吗？”乔煦雅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纪泽野抬起眼，注意到她刻意回避他的目光，挺直的脊背显得有些僵硬。这些规则，与其说是为了约束他，不如说是她在为自己筑起一道防护墙。
“没有。”他拿起笔，在最后一页签下自己的名字。
乔煦雅似乎有些意外他的顺从：“你都不讨价还价？”
“合理的规则有助于维持秩序。”他将签好的文件推回去，“况且，这些要求并不过分。”
她张了张嘴，像是准备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收起文件：“你的东西已经送到客房了。我让家政阿姨添置了一些生活用品，如果还缺什么，可以告诉她。”
“谢谢。”
一阵尴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窗外的夕阳为房间镀上一层金色，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冷凝。
“今晚我想在家吃饭。”乔煦雅突然说，语气缓和了些，“你会做饭吗？”
“会一些。”
她站起身，走向厨房：“食材都在冰箱里。七点开饭。”
纪泽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注意到她走路时微微发抖的手指。这些所谓的规则，这些故作冷漠的姿态，都掩饰不了一个事实：她对这段关系感到无措，正如他对这段关系的利用一样。
厨房是开放式的，纪泽野在料理台前准备晚餐时，能看见乔煦雅坐在客厅沙发上假装看书的身影。她每隔几分钟就会翻一页，但视线始终停留在同一个段落。
他在煎牛排的间隙，状似无意地问：“有什么忌口吗？”
乔煦雅像是被吓了一跳，书从膝上滑落：“啊？没、没有。”
“红酒汁可以吗？”
“可以。”
简单的对话后，厨房里又只剩下煎肉的滋滋声。纪泽野熟练地翻动着锅中的牛排，动作流畅自然。这道菜他曾在巴黎的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学过，当时的主厨称赞他有天赋。
但那都是另一个时空的事了。
晚餐时，两人相对而坐。长长的餐桌足以容纳八人，此刻却只有他们两个人分坐两端，像是隔着一条无形的鸿沟。
乔煦雅切了一小块牛排送入口中，眼睛微微睁大：“很好吃。”
“谢谢。”
又一阵沉默。只有刀叉碰撞盘子的清脆声响。
“你从哪里学的厨艺？”她终于忍不住问。
“以前打工的餐厅。”纪泽野轻描淡写。
“你打过很多工？”
“足够多。”
乔煦雅似乎意识到自己违反了“不得过问私人事务”的规则，低下头专心吃饭。
饭后，纪泽野收拾餐具，乔煦雅站在厨房门口，欲言又止。
“明天...”她开口，又停顿，“明天晚上我可能要去酒吧。”
“我会准时下班陪你过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抿了抿唇，“算了，晚安。”
“晚安，乔小姐。”
纪泽野站在洗碗槽前，听着她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他关掉水龙头，在突如其来的寂静中，清楚地意识到一件事：这些密密麻麻的规则，就像一层薄纸，一捅就破。
而纸墙两边，是两个同样孤独的灵魂，在黑暗中摸索着彼此的温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