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在公寓楼下停稳时,夜色已深。纪泽野提着那个简单的行李包,跟在乔煦雅身后走进金碧辉煌的大堂。穿制服的保安恭敬地向乔煦雅问好,目光在纪泽野身上短暂停留,又迅速移开。
电梯平稳上升,镜面墙壁映出两人沉默的身影。乔煦雅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忽然开口:“如果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纪泽野没有回答,只是稍稍调整了一下行李包的位置。
电梯停在二十八楼。乔煦雅打开厚重的实木门,侧身让纪泽野先进。
玄关的感应灯应声而亮,照亮了一个超乎想象的宽敞空间。挑高近六米的客厅,整面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意大利进口的大理石地板光可鉴人,墙上挂着几幅抽象派画作,每一件家具都彰显着不俗的品味和昂贵的价格。
纪泽野站在玄关,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个奢华的居所。没有惊叹,没有局促,甚至连一丝讶异都没有。他就像走进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房间,只是随意地将行李放在脚边。
“你的房间在那边。”乔煦雅指向走廊尽头,“浴室里有新的毛巾和洗漱用品。”
她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试图从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找出一点破绽。任何一个普通人第一次走进这样的豪宅,都不可能如此镇定自若。
“谢谢。”纪泽野提起行李,径直走向她指的方向,步伐沉稳,仿佛早已熟悉这里的布局。
乔煦雅跟着他来到客房。房间很大,带独立卫浴,装修风格简洁现代,窗外同样是无敌的城市景观。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她终于忍不住问道。
纪泽野将行李放在床边,转身面对她:“说什么?”
“关于这里。”乔煦雅张开手臂,“一般人第一次来我家,至少会称赞一下视野或者装修。”
“视野很好,装修很有品味。”他从善如流,语气却平淡得像在背诵课文。
一股无名火窜上乔煦雅的心头。她本以为会看到他惊讶或羡慕的表情,这会让她在这场扭曲的关系中找回一点掌控感。可他太平静了,平静得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在舞台上卖力表演却无人喝彩的小丑。
“你知道这间公寓值多少钱吗?”她几乎是挑衅地问。
纪泽野环顾四周,目光精准地掠过几件明显价值不菲的装饰品:“按照这个地段和面积,加上装修和家具,大概1500万左右。”
精准的估算让乔煦雅一时语塞。这不是一个普通服务生应该有的判断力。
“你好像很懂行情。”她眯起眼睛。
“在酒吧工作,偶尔会听到客人谈论房地产。”他轻描淡写地带过,走到窗前,“夜景确实不错。”
乔煦雅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从这个高度俯瞰,整座城市像一片星海,每一盏灯背后都有一个家庭,一段故事。
而她,只剩下这栋用父母生命换来的冰冷豪宅。
“我父母的赔偿金买的这里。”她突然说,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每一平米,都是用他们的命换来的。”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向别人提及这件事。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为什么要向一个“雇佣”来的人暴露自己的脆弱?
纪泽野侧头看她,窗外的灯光在他眼中闪烁:“那么,它对你来说更像一个家,还是一座坟墓?”
直白的问题像一把刀,精准地刺中乔煦雅心中最痛的地方。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晚安,乔小姐。”纪泽野微微颔首,“我明天早上还要去酒吧上班。”
他转身开始整理自己少得可怜的行李,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已经在这里住了很久。
乔煦雅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这场交易可能不会像她预期的那样发展。她本以为可以用金钱买来顺从,买来陪伴,买来一个可以任由她掌控的玩偶。
但纪泽野不是玩偶。他是一面镜子,冷静地映照出她所有的脆弱和不堪。
“明天晚上,”她在他关上门前说,“陪我吃晚饭。”
不是命令,更像是一个请求。
纪泽野点了点头:“如你所愿。”
门轻轻合上。乔煦雅独自站在宽敞的客厅中央,环顾这个华丽却冰冷的家。第一次,她感觉这里的空气没有那么令人窒息。
也许,纪泽野的平静不是冷漠,而是一种力量。一种在暴风雨中依然能够保持镇定的力量。
而她,已经在风暴中迷失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