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泽野在清晨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乔煦雅那张故作冷漠的脸和那张轻飘飘的银行卡在他脑海中反复浮现。
五十万。足以支付“创星”孵化器的保证金，支付未来半年的运营成本，甚至还能租下一个像样的办公室。这笔钱对他而言，曾经不过是随手可得的零花钱，如今却成了遥不可及的梦想。
他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下，掏出那个磨损的笔记本。创业资金的缺口，团队成员的期待，还有那个他一直试图逃离的家族...所有的压力都在这一刻汇聚成沉重的枷锁。
手机再次震动，是陆辰逸的短信：
【泽野，钱的事情有眉目了吗？陈璐说她爸爸愿意投资，但是要求控股。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纪泽野握紧手机。陈璐是他们的大学同学，一直对他有意思。接受她父亲的资金，等于把自己的梦想拱手让人，还要搭上自己的感情。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父亲那张永远严肃的脸：“没有家族的支持，你什么都不是。”
也许父亲是对的。离开纪家这半年，他住过地下室，吃过三天泡面，在酒吧忍受客人的刁难。所有的坚持，在现实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可是...
他想起昨晚乔煦雅为他包扎伤口时颤抖的指尖，想起她在雨中单薄的背影，想起她说“你看我的眼神里没有同情”时那种近乎绝望的骄傲。
他们何其相似——都在用各自的方式，守护着内心最后一点尊严。
纪泽野打开钱包，里面有一张皱巴巴的照片。是他和陆辰逸在大学实验室里的合影，两人举着第一个原型机，笑得像个孩子。那时的他们，真的相信可以改变世界。
而现在...
他拨通了陆辰逸的电话：“告诉陈璐，谢谢她父亲的好意，但我们不需要。”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你确定吗？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我找到其他资金来源了。”纪泽野说，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明天之前，我会把保证金打给你。”
挂断电话后，他在长椅上坐了整整一个小时。晨练的老人在他身边来来往往，鸽子在脚边踱步，城市在晨曦中缓缓苏醒。
最终，他拿出手机，找到乔煦雅的号码——那是昨晚她执意要存进去的。
【我接受你的提议。但有三个条件：1. 这只是暂时的雇佣关系；2. 我不会放弃酒吧的工作；3. 我不会和你发生超出协议范围的关系。】
点击发送的那一刻，他感到一种奇特的释然。这不是屈服，而是一场交易。用暂时的尊严，换取未来的自由。
乔煦雅的回复很快：
【今晚八点，迷夜见。带上你的东西。】
纪泽野回到自己租住的单间——一个不足十平米的地下室，潮湿阴冷，墙壁上布满霉斑。他简单收拾了几件行李，最后看了一眼这个陪伴他度过最艰难时光的地方。
在前往“迷夜”的路上，他给哥哥发了条短信：
【暂时不要找我。等我证明了自己，自然会回去。】
哥哥的回复一如既往地简洁：
【父亲很生气。你好自为之。】
晚上八点整，纪泽野提着简单的行李出现在“迷夜”门口。乔煦雅已经坐在老位置上，面前放着一杯威士忌。
她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的连衣裙，领口别着一枚珍珠胸针，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成熟许多。看见纪泽野，她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坐。”
纪泽野在她对面坐下。
“想喝什么？”她问，语气像是在面试一个应聘者。
“不用。”他说，“我还在工作时间内。”
乔煦雅挑眉：“从现在开始，你的时间属于我。”
她推过来一份打印好的协议：“看看吧。月薪五万，期限三个月。期间你需要随叫随到，但不能过问我的私事。三个月后，各不相欠。”
条款比他想象的还要公事公办。纪泽野快速浏览了一遍，在末尾签上自己的名字。
“你不讨价还价？”乔煦雅有些意外。
“没必要。”他把协议推回去，“各取所需而已。”
乔煦雅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笑了：“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最奇怪的人。”
“彼此彼此。”
她收起协议，从手包里掏出一把钥匙：“这是我新公寓的钥匙。客房已经收拾好了。记住协议第三条。”
纪泽野接过钥匙，金属的冰凉触感让他清醒地意识到：从这一刻起，他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但奇怪的是，他并不后悔。在这场浮士德式的交易中，他出卖的只是暂时的自由，换来的却是实现梦想的机会。
而乔煦雅，这个用金钱购买陪伴的女孩，或许比他更需要这场交易带来的救赎。
“今晚我想去外滩走走。”乔煦雅突然说，“陪我。”
不是请求，是命令。
纪泽野站起身：“如你所愿。”
在前往外滩的出租车上，两人各怀心事地望着窗外的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这座城市永远不知疲倦地运转着。
而在这辆普通的出租车里，一场改变两个人命运的交易，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