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她没注意到,当她路过一处废弃屋舍时,一个娇小身影如鬼魅般悄然相随……
纵然已经领教过一次,祠堂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声响,依旧让顾颜心中一颤,庄里不像是缺钱的,为什么不换个新门?顾颜一边在心中腹诽不已,一边闪身进了门,未免合上的门再次打开发出的声响,顾颜用一块残砖抵住了门缝,从外看去,门仿佛关了,但其实留了一丝缝隙。祠堂不大,正对大门的照旧是祖先牌位,两侧是两排足有一人高的烛台。
本以为这次时间充足应是不难发现其中的机关暗道之类,结果各处查探一遍依旧一无所获。难道,不在祠堂?不会,顾颜马上在心中否定了这个想法,庄主紧张的态度,还有祠堂外多出的一些洒扫人,无一不在印证祠堂有秘密。
一定还有她没想到的关窍!
顾颜心中一急,绊到了旁侧的烛台,但是这个烛台并未倒塌歪斜,为稳住身形,顾颜顺势抓住它转了一圈,它依旧稳如磐石。
顾颜眼中一亮——这一绊,帮了大忙了!烛台就是机关!
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顾颜发现这个烛台的支架上方有一圈接驳的痕迹,痕迹边上有一个豆大的凸起,似是机括,顾颜按下那机括,本来一人高的烛台应声下落至齐膝高度,祠堂并未有响动,顾颜上前试着往不同方向转动了圈,当她转动至第三圈时,砖石声响,祠堂东北角方向的地砖应声打开,地道显露出来。原来如此,顾颜心想,这机关设置也是别出心裁。地道之下是一间比祠堂还大的密室,说是密室,但这里更像是一间储藏室,入目便是一排排大箱子,大小堆叠,放眼望去,好不壮观。比之更壮观的却是占据了四方墙壁及室内大部分空间的一排排架格,架格密集,却每个都填满了,东珠、玉石、珊瑚、瓷器,以及各式的奇珍异宝,文玩摆件,有些东西更是顾颜连名字都叫不上的,正中的架格上,甚至有一颗手掌大的夜明珠。真可谓是琳琅满目,应接不暇。尽管这些日子以来,顾颜发现柳家庄有与之农庄外表完全不符的富有,但是没想到竟有这般富有,一个农庄,即使也做着些买卖,但如何能有这般积蓄?
顾颜大略翻了一遍那些箱子,箱内物件品种繁杂,有金银珠宝,摆件器皿,布匹绸缎,甚至,还有衣物鞋履,那些衣物,皆不是平民常穿的款式,布匹柔滑,刺绣精美,不同季节,各类尺码款式皆有;还发现了一整箱的印鉴,玉石雕琢而成,纹样各异,印文字体也不尽相同,新旧不一,且皆有使用痕迹。
这些东西,若说是出现在一个富贵之家的库房倒也无甚大碍,但是出现在这里却是处处违和。
翻完这些箱子,顾颜额角已沁出冷汗:“这简直……”一口气哽在喉间,却不知该怎么形容。
“简直丧心病狂。”无边的沉默里,忽然响起这样一句,那声音细弱沙哑。顾颜还未从上一事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又经这一惊吓,直接跌坐在身侧的箱子上:“谁 ?! ”却见角落处,那袭娇小的身影赫然是荒屋中的姑娘,她就那样安静地立在黑暗中,不知跟在后面多久,此刻看向顾颜的目光,竟似有悲悯。
“你……你怎么不出个声?”
“怕吓到你。”
“多谢了,现在也吓得不轻。”
闻言,姑娘面上现出了几分愧色,顾颜揭过道:“你跟着我进来的?”
“那个——”方思却没有回答,伸手指向顾颜身侧那口未关上的箱子:“那是柳家小姐的扇坠。”顾颜把目光移向她手指指向的方向,扇坠虽小,用于雕著那方碧玉玉质却极好。
“柳家小姐是?”
“曾在庄中小住的柳家小姐,柳因。”
那不就是柳姑娘?
“那……你与柳姑娘相熟吗?”顾颜急道:“你如何认识她的扇坠?”
“不熟,只是见过。”姑娘答。
从刚才找机关到现在已经耗费了一些时间了,上次夜探已经引起警惕了,迟则生变,必须尽快离开这里。顾颜思索道:“先离开吧。”
姑娘从善如流,两人把箱笼归位,正欲转身,就听熟悉的轰隆声又响,是密室开启的声音!
“有人来了,这边。”顾颜当即拉着她往密室深处走去,在密密麻麻的架格间,有一扇通往侧室的门,二人往里间跑去,在那里有与墙等高的立柜,来不及过多思考,顾颜回身往密室中掷出一物,吹灭烛火,二人躲了进去。
柜门隔绝了最后一丝光亮,世界骤然被黑暗与陈旧木料的气味所充盈,这方空间里唯一的声响是彼此压抑到极致的呼吸。
顾颜屏住呼吸,另一只手在黑暗中摸索着探到了姑娘的口鼻,黑暗中,她依稀感觉到身旁方思的身体绷得极紧,微微颤抖着,却连颤抖都竭力控制着幅度。
纷沓的脚步声转瞬已至密室中央,鞋履碾过砖石的摩擦声、铁器无意磕碰箱笼的闷响、衣料摩擦的窸窣,混杂着庄主那苍老却凌厉的呵斥:“哼,没用的东西,竟然真让人找到了这里!”
脚步声,箱笼被依次掀开又重重合上的哐当声此起彼伏,每一声都砸在两人紧绷的神经上,苍老的怒斥如在咫尺:“这些都是装满的,人怎么藏在箱子里!”
一缕幽微的、混着尘土的气息,透过柜门的缝隙渗了进来——有人已到了近侧!
时间在黑暗和压迫中被拉得无比漫长,顾颜能清晰地听到胸腔中鼓噪般的心跳声。快了,她想——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
“没有啊,什么……”语音未完,接连倒地的声音响起。
捂住口鼻的顾颜和方思从柜子里出来,飞速逃离了密室。直到两人跑出柳家庄范围,上气不接下气的两人才敢停下暂歇。
“歇会儿吧,我实在跑不动了。”
姑娘扶着一旁的树干问顾颜:“你刚刚给我吃的是什么?”
“迷香的解药。”顾颜更是直接坐到了地上:“我自制的迷香,闻之即刻见效,怎么样,效果不错吧?”
“是很不错,只是我们已经吃了解药为何还要紧捂口鼻?”
“这个香的药效还不甚稳定,且闻得越多,药性越强,解药也只是让我们晕得暂缓些。”
姑娘犹疑道:“万一他们醒来后派人追来 …… ”
“无妨的,密室不透风,按药量,他们今晚也醒不了,歇会不碍事。”
“不过,看到你没事,真好,我还以为……”待得平静下来,顾颜再次开口。
“以为我被他们发现了?”姑娘自然地接过话头:“被你发现后,我感觉那个地方可能也不再安全了,所以这阵子我没有再呆在那里。”
够警惕,顾颜在心中赞叹,同时又不禁更加疑惑:“那你今日冒险回来,还跟进密室是为何?”
“那你呢,冒险闯密室又是为什么?”姑娘反问。
看来她的原由要么是不愿说,要么是不能说。可巧了,顾颜来此的目的也不方便说。于是顾颜果断转了个话题:“我叫顾颜,姑娘如何称呼?”
“你我若还有缘得见,届时自会知晓,今日谢过了。”姑娘说罢转身告辞。月光下,她的身影显得越发清瘦单薄,这个谜一样的女子,她出现得悄然无声,如今又如一抹幽魂般融在了夜色里。
关于这个不知名的她,顾颜真的有太多的问题想问,比如,她究竟与柳家庄有着怎样的纠葛,她一个人又是怎样在荒屋中生存至今,她今后又将去往何方?但这些,她可能都无缘知道了。
思及此,顾颜长叹一声,黯然转头,却发现,在她的身旁,姑娘方才离开的地方,素色的丝帕间端正地卧着一枚吊坠,光泽莹润,苍翠欲滴,正是密室中见过的那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