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棚门口的公约纸被冻得硬挺，却被人用塑料布仔细罩着，边角用钉子钉在木头上，风吹过只发出轻微的哗啦声。林默数着新搭的育苗盘，三十六个格子里都播了种，菠菜、油菜、小白菜，绿芽顶破泥土，像撒在黑布上的碎玉。
“李大叔他们在西边空地搭了个简易棚。”苏晴抱着捆稻草走进来，鞋上沾着雪，“说想把土豆种先挪过去，怕暖棚里的温度太高。”
林默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让他们小心点，土豆芽怕冻，晚上得盖严实。”他往育苗盘里撒了把草木灰，“这批菜苗长起来，够咱们吃两拨的，剩下的能腌成咸菜，冬天就不愁了。”
苏晴蹲在他身边，看着土里的嫩芽：“昨天张大爷说，他藏了袋荞麦种子，等天再暖点，想种在东边的空地上。”
“好啊。”林默笑了，“多个人种，就多份指望。”
暖棚外传来铁锹碰撞的声音，赵铁柱带着徒弟在清理积雪，准备拓宽一条通往西边简易棚的路。李大叔扛着木板路过，见林默在，扬声喊：“小林，下午去我家喝两盅？我藏了瓶高粱酒，就等你呢！”
“不了，得盯着育苗盘。”林默摆摆手，“酒留着，等第一批青菜收了，咱们凑一起喝。”
李大叔乐呵呵地应着，脚步轻快得不像刚熬过一场劫难。苏晴看着他的背影，轻声说：“你看，大家好像都有精神了。”
林默没说话，只是往暖棚的角落瞥了眼——那只黑猫正蜷在番茄藤下打盹，肚子圆滚滚的，显然是被喂得很好。这几天，它总在暖棚和各家别墅间转悠，谁家有吃的就去蹭点，倒成了串起邻里的活物。
下午时，天又阴了下来，像是要下雪。林默正在检查加热线，监控突然发出“滴滴”的提示音——别墅区入口处出现了几个身影，裹着厚厚的斗篷，推着辆平板车，车上面盖着帆布。
“是赵天宇的人吗？”苏晴凑过来看，脸色瞬间绷紧。
林默放大画面，摇了摇头：“不像，他们没带武器，车辙印也浅，不像装了重物。”他抓起对讲机，“赵铁柱，入口处有情况，去看看。”
没过多久，赵铁柱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是送药的！安全区派来的医疗队，说给咱们送些感冒药和消炎药。”
林默愣了一下，和苏晴对视一眼——安全区的人怎么会突然来送药？
“让他们进来，但别让靠近暖棚。”林默对着对讲机说，“我马上过去。”
医疗队一共三个人，两男一女，穿着白大褂，外面套着军大衣，冻得鼻尖通红。为首的男人拿出份名单，笑着说：“我们是张队长派来的，听说你们这儿前段时间不太安生，特意送些常用药过来。”
林默接过名单，上面列着别墅区所有住户的名字，旁边还标注着“张大爷：高血压”“李大叔：关节炎”的字样，显然是做过功课的。
“多谢张队长费心。”林默把药接过来，让苏晴拿去分类，“外面冷，进屋喝杯热水？”
“不了，还得去下一个点。”男人摆摆手，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暖棚的方向，“你们这暖棚弄得不错啊，菜长得挺好。”
“瞎弄的，能糊口就行。”林默不动声色地挡在他身前，“路上小心，雪又要下了。”
医疗队的人没多留，推着平板车很快消失在风雪里。赵铁柱凑过来，低声说：“我看他们不像单纯送药的，刚才那个女的，一直在往暖棚这边瞟。”
林默点点头，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安全区突然示好，总不会是毫无缘由。他走到监控前，看着医疗队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平板车的帆布下，似乎有个方形的东西，轮廓有点像……箱子？
“别想了，先把药分了。”苏晴拿着分好的药走过来，“张大爷的降压药快吃完了，正好用上。”
林默接过药，心里的不安却没散去。他看着暖棚里蓬勃生长的菜苗，看着外面忙碌扫雪的邻居，突然觉得，这暂时的平静下，好像藏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就像即将落下的雪，在云层里积蓄着力量，随时可能覆盖一切。
但他没说出来，只是把药递给赵铁柱：“你送去吧，顺便告诉大家，晚上锁好门，别大意。”
赵铁柱接过药，转身离开了。暖棚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加热线发出细微的嗡鸣，和黑猫偶尔发出的呼噜声。林默走到育苗盘前，看着那些破土而出的绿芽，突然握紧了拳头——不管接下来有什么，只要暖棚里的生机不断，他们就有底气接招。
雪，终究还是下了起来，细密的雪粒打在玻璃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为这寒冬里的生机，唱着一首无声的歌。
